。”
馬車拐了道,去往城北大理寺獄的方向,祝雲瑄閉上眼睛,一直糾結不定的心緒在車輪轆轆中逐漸平靜了下來。
到了地方,亮明瞭身份,大理寺獄的獄丞和一眾獄卒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出來跪地行大禮,祝雲瑄沒有搭理他們,抬腳走了進去。
梁禎就押在幽深走道盡頭光線最暗的牢房裡,行至一半時,祝雲瑄忽然停下腳步似有躊躇,身後跟了一溜的人誰都不敢催促他,就見他猶豫許久,又緩步向前走了過去。
梁禎背對著牢門的方向盤腿坐在地上,身上只著了一件單薄的囚衣,正低著頭手裡捏著跟木棍子,在地上不知畫些什麼。
祝雲瑄站在門外,輕眯起眼睛,無聲地盯著他的背影,不發一言,幽沉雙目中像積蓄了一場風暴,洶湧翻滾後又漸漸歸於寧靜。
梁禎似有所覺,轉過身來,見到祝雲瑄並不意外地挑了挑眉:“臣就知道陛下會來。”
高安趕著蠢蠢欲動、想要在祝雲瑄面前表現的獄丞和一眾獄卒退了下去,將空間單獨留給了他們。
隔著一扇牢門,祝雲瑄冷眼望著已經站起了身,正向他走過來的男人。
披頭散髮、衣衫襤褸,面上還有血汙,面前之人,哪裡還有半分昔日的昭王權傾朝野意氣風發的氣勢。
祝雲瑄的目光滑過他血汙糟糟的臉,觸及他身上大大小小皮開肉綻的鞭痕,瞳孔微微一縮。
在離祝雲瑄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梁禎的唇角上揚了些許:“這些日子,臣一直在賭,陛下終究還是會來看臣一眼的。”
祝雲瑄冷聲道:“你本事倒是大,都進了這裡了,還能叫人給你往宮裡遞話。”
梁禎搖了搖頭,一聲嘆息:“陛下,這個地方實在太冷清太寂寞了,您總不會想要關臣一輩子吧?”
“你應當知道,朕已經下了旨,三日之後便是你問斬之時。”祝雲瑄沉聲提醒他。
他下手並不重,只打算處死梁禎一個,他的一眾黨羽和親信手下判的都是流放,這就已經夠了,梁禎的斬首示眾,就足夠震懾朝廷上下,從今以後,再無人敢小覷他這個皇帝。
梁禎看著他的目光微微一滯:“所以呢?”
“今夜就會有人將你替換出去,你如願了,離開京城,永遠不再踏足大衍,永遠……別讓朕再見到你。”
“陛下捨得嗎?”
“梁禎,你如今還有什麼資格用這般態度對朕?”
梁禎輕輕一笑:“陛下若真捨得,今日便不會來了,陛下不必動怒,臣只想跟您說說話而已。”
他說著用手中木棍撥弄了幾下牢門上的鎖鏈,竟就這麼將之撥開了,祝雲瑄警惕地望著他,梁禎拉開牢門,卻沒有走出去:“陛下進來與臣說說話吧,臣身上的傷口疼得難受,不能久站著。”
梁禎靠著牆角的草垛坐了下去,祝雲瑄立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眼神中依舊滿是戒備。
梁禎不錯眼地看著他,將他的模樣一遍又一遍地映進腦子裡:“陛下又瘦了……”
祝雲瑄沉默不言,梁禎的目光下移,落到他平坦的腹部處微微一頓:“陛下是不是已經生了?出月子了嗎?……孩子呢?”
祝雲瑄衣袖下的手漸漸握了緊,靜默片刻後,艱聲說道:“臘月二十四的夜裡就出來了,是早產的,氣息過於微弱,方太醫盡力救了,後來有一晚突然發高熱……再沒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