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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那溫柔甜美的並不是她的長相,曼赫普瑞,你顛倒了因果。”神前第一祭司含笑駁道,俯身撩起飄浮在湖邊的萎謝花瓣,這些被風送來的慶典的殘片,韶華已逝,懨懨四散,成了惱人的瑣屑,也許有一天——也許那天就是今天,他也只能從回憶裡撩起有關她的殘片,追念。

“近來每逢陛下與我提及那位姑娘,我就會想起她倚在船舷邊俯視著眾臣的神情,陛下是如此急切地想要給予她‘恩典’之名,想要帶她上到主神領地,陛下的急切更多是出自對於另一位陛下的私心。究竟是恩典還是邪靈,能不能上到至乘之地,我看那姑娘根本就不在乎,無人可及的榮耀只落在了她的眼中,還未曾進到她的心裡。”

“……空空的榮光。”他說,低過嘆息,而首輔大人未有留意。

“權勢,金銀,美德與虔敬,流傳萬世的永生之名,掌控人心的砝碼不過如此,即使陛下將全部的砝碼都送給她,她也掂不出它們的重量,這樣的與世無爭,又怎能不溫柔甜美?她總是在西岸田莊里長大的姑娘,望不到陛下的萬丈雄心,想不出與神同名將是何等的震撼人心,這樣一個姑娘,就算她真是從至乘之地而來,也未必就是主神賜予南北兩地的神妻。”

因為你不知道,他在心裡輕蔑地答,因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見過暴雨見過海,你沒看見過她臉紅時候攝人心魄的嬌羞,你不曾聽見她為了住在她心裡的人當眾忤逆主神,你甚至不會相信,她與法老一樣信念堅定,絕不會為眼前好處三心二意,卻會為了所愛的人罔顧自己心意;因為你不知道,她看見的世相說出的話,都是與我意料之外的投契!你怎可能知道,假如神明真的存在,她就該是神明賜予我的妻!

“除了她,陛下再不會娶別人做王后的。”他疲倦地說,壓抑得那麼辛苦,聲音裡還是流露出了與之相悖的抗拒,哈普塞那布首輔朝他看了一眼,笑而未語,繼續往東塔門踱去。

他低頭跟隨在後,其間每望見身披豹皮的二等祭司迎面過來報訊,他都忍不住一喜,繼而失望,復歸憂懼,頻繁的尋獲無蹤令神前第一祭司也大感疑惑,“鬧到如此動靜,必會驚動了陛下,”首輔大人俯首與他輕道,“過午的巡遊慶典,怕是要耽擱了。”

“大人您過慮了。”他冷冷道,“她要不是自己躲藏起來,那準是被誰給藏住了。殿下曾說,她是在小柱廳裡與七失散的,至乘之地內,若無神侍助力,還有誰能讓一個姑娘在頃刻間消失無蹤?七的下落,或許問問森穆特大人便能知曉。”

首輔大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森穆特大人今日寸步未離至乘之地,始終跟隨侍奉陛下,又如何能□過去私藏陛下的恩典?”他刻意緩下語調,一句一頓地道,“縱使森穆特大人的確將陛下的恩典視作邪靈,以他神前第一祭司的尊貴,必不敢在主神御前妄動惡念。曼赫普瑞,你太過擔心陛下的恩典,以至對神侍們心存偏見,你未加思量的判斷我不會聽信,況且這判斷恰是源於無知。須知殿下言及的小柱廳,不在至乘之地,而在至乘之地往北宮的途中,陛下迷路的恩典,或許此刻仍徘徊在列柱之中,並未擅入主神領地。”

不在至乘之地?!

他一下懵住,呆呆望著眼前永受神寵的神前第一祭司,耳聽得這位大人重又召來祭司,吩咐他們趕去小柱廳中徹底找尋,神侍們匆促來去的步音一下一下地捶打,催逼著他的心臟跳動,腦袋裡一陣陣的暈眩,熱騰騰地衝到眼前,惶恐得渾身虛顫,活像是害了瘧疾,他卻如昏厥過去一般安靜地在想:我害死她了。

對神廟的一無所知,致使他在急怒之下做出了偏執的決定,一心以為她被劫到了至乘之地;他更難以確定哈普塞那布首輔對她的立場,只好假借主神之名求得救兵,他對於首輔大人的謹慎與顧慮,只更貽誤了尋找她的時機,假使她從不曾踏上至乘之地,欲將她湮滅無蹤的邪靈只會更加無所顧忌,或許轉個彎就將她拖進了近在咫尺的她陛下的駐蹕,以神之名將她獻祭,或許就在他悔恨不已的這個此刻,連她殘存在這世間的血跡都已被抹得乾乾淨淨,此刻再要不顧一切地闖去北宮搜尋,又有何意義?

而她還不知道,而他還來不及對她明言——也許說了她也不會信他——只因她為法老等過的七年,讓他的七年在同一剎那化為雲煙,無可掙扎的絕望之間,逼得自己衝口而出的謊言,即使是在重逢之下無人如常的一刻,也知道自己是其間最顯眼的笑話,卻仍還得故作雲淡風輕,說著那子虛烏有的三男三女,妻妾成群。

“侍衛官大人!”

前來請示的御前侍衛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