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審,誰曾想精神抖擻的閒人居然還有這麼多!膚色烏黑的庫什守衛開始往外趕人,不斷有各種訊息流傳出來,眾人交頭接耳,只顧著問:“怎樣了?大人怎樣說的?要判了嗎?”也有人偏問:“看見她了沒?給小法老看上的檉柳田莊的七,長得什麼模樣啊?”馬上便有人取笑:“你問那三隻眼的姑娘啊——還問為啥?小法老的荷露斯之眼這會不也給她收著了嗎?”
一齊鬨笑,少年聽見,怫然不悅。
過得片刻,又有人遞出話來:“大人公開祭司領受的神諭了!”又道:“只說檉柳田莊裡有邪靈潛伏,裡頭真沒弒母的詞,是奉獻祭司自個兒解錯了!”
這時少年已慢慢擠到了審判廳的雪松木大門旁,抬眼望去,原來高居法官席位的不是別人,正是南北兩地祭司總管,胸前多掛了瑪阿特赤金胸飾的神前第一祭司森穆特大人。
只聽他朗朗念道:“……田莊內邪靈孳生,不詳寄生女體……掌藥祭司奈巴蒙錯解神諭,判斷失常,皆因其心眼俱為邪靈矇蔽,以至誤將親生母親視作不祥,犯下弒母重罪!檉柳田莊的掌藥祭司奈巴蒙,事實俱在,你還敢作何辯解!”
“回稟大人,卑職因循主神訓誡解讀神諭,從未有差!大人認定是卑職解錯了主神的旨意,敢問大人,依大人解,神諭中的不祥指的又會是誰?”
“檉柳田莊內,除了謝普賽特夫人,就沒有其他女子了麼?”
少年心上一沉,如同被這聲質問抽了一鞭,霎時明瞭了森穆特的用意。
果然聽奈巴蒙祭司大惑不解地問:“大人,您所解出的不祥,是我家的小七?”
“試問主神怎會降下弒母的旨意,竟逼得他最虔誠的侍奉者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檉柳田莊內能被邪靈附體的,也就只有檉柳田莊的七了!”
“此言荒謬!大人有所不知,小七是主神賜予檉柳田莊的女兒,並非由卑職之母所出!神恩怎能與邪靈有染?卑職僭越,還請大人慎言!”
森穆特大人沒有叱責祭司出言不遜,卻道:“檉柳田莊的七不過是你家從北邊收養來的孤女,你卻妄稱她是神恩,這難道不是被邪靈矇蔽了心眼?”
“大人!”祭司肅然道,“卑職懇請你勿要輕信村中流言,飛短流長無一不是以訛傳訛,種種道聽途說,皆不足為憑!我家的小七,乃是卑職從至乘之地裡領來的孩子。”
大祭司在堂上微一皺眉,他當然以為奈巴蒙祭司說的是垂死掙扎之際的胡話,但處事周全向來是森穆特的長處,雖是不信,他仍是會追問一句:“此話怎講?”
“我家的小七,是卑職從至乘之地領來的孩子。”
奈巴蒙祭司重複著答道。
少年聽見,不禁微笑。
再簡單不過的一句實話,你聽得懂嗎?森穆特?很意外吧?奈巴蒙祭司竟沒在你們設好的棋局裡!想要趁我不在,匆匆給她定個邪靈的罪名,以為就能將這一整件事掩成風平浪靜?
“誰可作證?”
“回稟大人,此事可向首輔大人與御醫總管曼涅託大人求證,便可知卑職所言非虛!”
“掌藥祭司奈巴蒙!”
“是,大人。”
“掌藥祭司奈巴蒙!我以瑪阿特女神之名命令你,說出七的來歷,不得有絲毫隱瞞!”
森穆特急了,准以為這又要牽扯上另兩位重臣的勢力,褻瀆真正的神恩而不自知,再不會有比這更恰如其分的神罰了,這些將神器玩弄於指掌的罪人!
告訴他吧!奈巴蒙祭司,我准許你說!讓你的虔誠再度指引你,將檉柳田莊的七帶回至乘之地!讓南北兩地從今知曉,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檉柳田莊的七!
“回稟大人,”祭司緩緩說道,“卑職曾在恩典降臨之日,奉神前第一祭司哈普塞那布大人之命,將御醫總管曼涅託大人帶來的藥劑呈送至‘生靈之宅’,敬奉法老御前。小七是卑職途經大庭院時遇見的孩子,當時她正獨自站在初始池上,不知從何而來,不知要去何地……”
舉座譁然。
森穆特大人“咄咄”擊杖,待下邊的音潮稍伏,便即追問:“而後怎樣?”
而後怎樣,他是再熟悉不過了,時時回想,不敢忘記。
“回稟大人,卑職其時領命在身,萬不得已,攜她同行,將她一同帶去了‘生靈之宅’……”
祭司來時,是“西風”先聽見的動靜,呼哧呼哧地邊嗅邊走,倏地直衝出去,他聽見它在外殿裡連吠兩聲。
誰在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