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撥開門,從縫隙間望那倚坐在御座上的兩地之君,日光穿過立柱間鬆鬆挽起的垂簾,在他眉眼處落了層暖洋洋的光的紗,好似神明雕琢過的俊朗,像又看見很久很久以前故事裡的插畫,只剩著王子與公主的童話。
心上湧起一股幾被忘懷的情緒,因許久未曾體會,竟至惘然。
……她也曾在那童話裡的啊……
推門進去,走到他眼前,俯去吻他的眉心。
“像是有好事可聽呢。”
他朝她微笑,站起身來。
“走吧。”他道。
“要去哪裡?”
他笑而不語,牽著她的手快步走出廳堂。與他穿過紙莎草柱佇立的宮廊,橙花吐露的芬芳在甬道里織出馥郁的簾,歡宴的喧譁忽忽遠離此地三千年,匆匆步履間聽見頭頂上響亮的振翅聲,她仰起臉望,立時被飛落的沙塵迷住了眼,淚水蒙上眼眶,紙莎草柱冠在模糊視野中斑斕綻放,每片花瓣上都盛滿了午憩的日光,她揉著眼,與他在童話裡穿行,又是盛夏。
內宮運河上泊著船,侍從們持槳候在岸邊,他與她登船離開,水路一徑往西。
這是去往西岸的船。
她別過臉,轉去眺望掠過船舷的岸上:被砍倒的金合歡橫在樹園與船塢之間,誰家放養的山羊正慢吞吞地嚼著枝條上殘餘的嫩葉,一群男孩光著身子從樹蔭下邊嘻嘻哈哈地撲入河中,撲騰了一圈,突然瞧見法老的船,一個個睜著水淋淋的眼杵在水中,那迷惘惶惑的孩子臉,多像此刻被她深藏在心底的另一個自己的鏡影。
她不願在今天隨他同去王墓,她甚至都不願再踏上西岸,大地承載著所有真實發生的過往,尼羅河的那一邊殘留著她不願追憶的曾經;分離時的淚水與誓言仍還凝在那片黑暗之中,如永難消散的咒語,困住了她的想像與記憶。
她朝那些男孩微笑,招手,對他說不出口:歡宴節時同回王墓,多麼恰如其分的紀念與重溫。
棄舟登岸,等候在西岸碼頭的侍從牽來坐騎,法老卻道:“不遠,我們走著去。”
不由自主地,她鬆了口氣。
“我還以為你是要帶我到王墓中拜祭……”
“所以你才擔憂了一路?”
她被他問的一怔,而法老已轉身,徑自往前走去。
“父王的安息之所已在五年前永遠封閉,我將在西岸另為他建起一座祭廟。”
“……永遠封閉?”
“該是為我自己建造安息之所的時候了啊!”他在前邊笑道,“等到它雛形初現,我領你去看,它就在父王墓室的近旁,輪廓是御名框的形狀。”
他的話音過耳,風般輕快,她被他落得更遠了。想要追上他,而又望著他的背影躑躅出神,內心的某個地方正有一波深深的失落如海潮湧過,喘不過氣的剎那,自己也覺得可笑,在心裡面大笑,難道她還當他是那個以懷念之名竭力想要倚靠故去父親的小法老?
潮水退去,與那句“永遠封閉”一起,也帶走了一部分的自己——彷彿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她辨不清。
他停下腳步回身望她,她也停住了,呼吸之間,多出些陌生的僵持。他立刻返身走回來,將她攬近,微笑著問:“這條路通向哪裡,你認不出來嗎?”
她朝前望,望見她曾熟知的故途。
他要帶她去大墓地。
“去拜祭他們吧,”法老說道,“去讓檉柳田莊的母親和你那祭司哥哥看看長到今日的你,雖然你年年都在北邊遙祭,但在他們安息的此地,祭桌上面已是空置多年了。”
“你怎會知道我在北地的拜祭?”
“因為我想知道。”
“是誰告訴你的?”
“是從別人的回答裡拼湊得來的謎底,”他微笑道,“總是在歡宴節那一天避開眾人,去向成謎的姑娘,那裡的人都以為你是位不欲人知的女祭司,猜測你是躲去施行召喚亡靈的法術,沒有誰真的猜到你是去拜祭。”
“不著邊際的猜測總好過有的放矢的聯想,”她低聲說,“就算是隱沒在溼地沼澤邊的僻靜村落,也會有人談起遙遠都城裡的重案,王都來的訊息不到一年就會隨船傳遍北地,一點點蛛絲馬跡就會讓人起疑,所以私下拜祭的事,我一直都非(http://www。87book。com)常小心。”
“今後再不用萬分小心了,”法老道,“歡宴節時,我都會帶你過來拜祭,墓室中的祭品,也會有祭司每日供奉。”
她挽住他,與他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