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帝並沒有在後宮四處安插眼線,尤其是慈安宮。
始終是自己的祖母,既便是從來都不喜歡自己的祖母,他也不想做得太難看、太過分。
何況他對太皇太還是瞭解的,這老太太雖然有些偏心,年輕時也頗有些手段,但也僅僅是內宅女人慣用的伎倆,她對把持朝政是不感興趣的。
頂多就是有些小私心,盼著她孃家忠勇侯府能夠長長久久富貴下去。
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不影響大周朝社稷的安穩,他絕不會主動去潑老太太的冷水。
甚至可以哄著她,隨著她。
嵐娘方才甫一出現在御書房,他就猜到了事情經過。
他的皇后終於被逼急了,坐不住了,大約是想要藉著老太太的面子給那孽障討些好處。
只不過……他宇文昭的好處就那麼好討?換句話說一國之君金口玉言,朝令夕改算怎麼回事?
然,真想要好處,也不是不可以。
就看老太太願意拿什麼來換。
太皇太后的指責來得直接,永泰帝也不想繞彎子,淡笑道:“皇祖母指的是朕給皇子們封王的事兒?”
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太皇太后耐著性子道:“皇帝,皇子們到了年紀,成了婚也做了父親,依照慣例封王無可厚非,哀家也是支援的。可你不能……不能厚此薄彼啊!
恆哥兒行二又是嫡出,你這樣做會讓朝臣們怎麼想?又讓天下百姓怎麼看?裴氏如何還有臉面繼續執掌鳳印,也容易寒了重臣的心。”
永泰帝嗤笑道:“皇祖母,皇子們成了婚做了父親就要封王,大周朝並無此慣例。”
太皇太后一噎,這孩子從小就不好說話,如今更是……
她繼續耐心道:“不管有沒有慣例,反正你也封了四個兒子為親王,單單漏掉嫡出的老二,終歸是不太合適,恆哥兒還年輕,往後幾十年你讓他如何立足?”
永泰帝冷著臉道:“他犯下那等錯誤的時候怎的沒有想過要如何立足?往好聽裡說是恃寵而驕,仗著朕多年來的寵愛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往難聽裡說就是欺君,朕尚且沒有老而昏聵他就敢這麼幹,再過十年八年的年他是不是就可以把朕和大周江山玩弄於股掌之上!”
太皇太后臉色有些難看道:“哪裡就有這麼嚴重,小孩子家家的心性未定,遇見……難免把持不住,懲戒一番讓他吃點苦頭也就是了……今後他必不會再犯,你就給哀家一個面子。”
永泰帝溫聲笑道:“皇祖母還是一如既往地慈藹,也還像從前一樣護短,可惜……如果您慈藹和護短的物件是朕那該多好。”
這話說得很不好聽,雖然足夠婉轉,但也是直指太皇太后偏心,從來不把他當親孫子看。
和從前的皇兄皇弟們不能比也就罷了,如今連他的兒子都比不上,真是讓人寒心。
太皇太后一張老臉臊的有些發紅,但也不得不承認永泰帝說的都是事實。
當年宣德帝還是太子的時候,永泰帝的生母只是太子府中一名不起眼的侍妾,母家周氏一族在朝中地位也不高。
而宇文昊的生母,宣德帝的元后殷氏一族和忠勇侯府蘇氏一族乃是世交。
元后可以說是太皇太后看著長大的,同宣德帝從小感情就好。
要知道蘇家那一輩也是有嫡女的,
顧閣老的夫人蘇氏也是姿容不俗端莊淑儀,完全能夠勝任太子妃的位置。
然太皇太后竟不顧家族的期盼,為太子擇妃時捨棄自己的嫡親侄女選擇了殷氏,可見她有多麼喜愛那位元后。
宇文昊是元后唯一的兒子,太皇太后愛屋及烏也是情理之中。
周氏因為誕育皇子有功,宣德帝登基後冊封她為四妃之末的賢妃,也算是給了周家意外之喜。
但周賢妃雖然性情淡泊不愛爭搶,卻不是個有壽的,剛當上賢妃沒多久就去了,只留下了年幼的兒子獨自面對深宮中的各種傾軋。
永泰帝從小就知道自己不能和太子皇兄比,他不敢羨慕宇文昊,甚至連嫉妒都談不上。
他不求自己能像太子皇兄一樣備受寵愛,只求能在富麗輝煌而又淒冷無比的深宮中平安長大。
頂多在夜半無人的時候偷偷想過,如果他好好唸書,父皇和皇祖母會不會也像對待其他的皇兄皇弟們那樣,用大手摩挲他的小腦袋,會不會也讓宮人們給他專門留一份點心。
可惜這些通通都沒有,一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