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依然黑白分明,覆著一層盈盈水光。
是水,不是淚。
“好。”絡晷說不清地鬆了口氣,隨即又為自己先前那一刻的失神笑了起來。
他笑了,笑得甚是好看,比他背後晴朗無雲的天空還要明亮,顧鳳看著他什麼也沒想,也跟著笑了起來。
“沒什麼難的,”絡晷牽了她的手,經過剛才那一剎那,他也不想冷著她了,他緊了緊手中冰涼的小手,跟她,也跟自己再說了一遍,“沒什麼難的。”
“嗯。”顧鳳點頭。
他說,她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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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鳳去向東海花了半來個月,再隨絡晷回到坤京,只花了五日。
來回不到一月的日子。
只是山中日子興許萬年都不會變,人世卻如白駒過隙,眨眼就會物是人非。
顧鳳再回到坤京的院落,她走前白白胖胖的兒子,卻已瘦得只剩皮包骨,眼睛腫紅一片,卻又大得離奇……
一看到她,在夕峭懷裡的八斤就扁起了嘴,撇過了頭。
他咬著小細牙,不出聲響,但眼淚不停地,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很快,就打溼了夕峭肩頭的衣裳。
顧鳳愣住了。
預設顧鳳離去,以為她會找到一線生機的夕峭尷尬地抱著八斤,看著顧鳳的眼裡有著幾分歉意。
他認同顧鳳的選擇,卻忘了絡晷與絡棲的反應。
八斤哭得悄悄,但剛才僅一眼顧鳳就已看到了他眼中的淚,她愣住,又回頭去看絡晷。
絡晷卻僅只瞥了她一眼,就往屋內走去。
顧鳳愣愣地看著他不斷遠去的背影,再回過頭,又看到了保父眼中的歉意,還有憐憫……
“我抱他。”顧鳳伸出了手。
但同時絡八斤回過了頭,朝她怒喝:“不!”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很清晰明瞭一個字,絡八斤朝他的母親連喊了數十遍,直喊到他的小嗓子都啞了,聲音全是哭腔,眼淚糊滿了他整張小臉。
“不!”他哭著,啞著小嗓子,緊緊抱著夕峭的脖子,末了還朝他愣得不敢動的母親又決然,憤怒地喊了一遍。
他看都不看他的母親,朝她喊完,又扭過了頭。
夕峭,院裡的四衛,不遠處端著盤子的茶花一時之間都忘了動,還在廚房裡的秋花甚至因小主人淒厲憤怒的喊叫聲心慌得摔破了手中拿著的碗。
“不。”在夕峭的脖頸邊流著淚的八斤又輕聲地喊了一句。
他不要這個壞人抱。
他不要這個不要他的壞人抱。
“自你走後,”一陣可怕的沉默後,夕峭清了清嗓子,張了口,“八斤很傷心,一直在哭。”
如若不是他的預設,顧鳳也不會走,父子倆也就不會一個一日不發一言,一個邊哭邊找母親,父子倆的反應讓夕峭對這一人很是歉疚。
“進來。”見顧鳳找魂落魄地立在原地,眼睛盯著八斤的小腦袋不放,顯然沒把他的話聽在耳後,夕峭決定還是不站在院子裡了,示意顧鳳跟上他。
也許顧鳳沒聽清楚他的話,但他一動,僵硬的顧鳳也動了。
“他最近都沒怎麼睡……”夕峭邊走邊說,說罷,回頭,頓住腳步看向了身邊緊盯著八斤的小臉看的顧鳳。
母親一停下腳步看他,八斤把小臉朝保父的脖子埋得更深了。
夕峭不得不抬高下巴,讓出位置,讓他把整個小頭顱都埋進,因此頭不得不抬著,眼睛垂下看著顧鳳,接道:“這幾日更是夜啼不休,未曾睡過。”
他父親在時,他哭累了還能在他父親的懷裡歇一會,他父親一走,他日日夜夜都要帶著他的蛇蠍出去找人,夕峭曾一夜陪著這小神龍走了近百里,等到這孩子實在累了,才能用神壓壓制著護主的蛇蠍,把他抱回來。
“也不吃喝,我只能喝進幾次水,你們給他吃點東西,讓他睡一會。”夕峭把孩子送到了頭枕在椅背,抬頭閉目養神的絡晷懷裡。
絡晷垂下頭,抱住了自入他懷裡,就迅速爬到了他的身上,抱住了他的脖子掛著,把小臉埋在了他胸口的兒子,輕柔地在他發上摸了摸,又輕聲跟他講:“累了?”
絡棲沒說話,但父親的出聲讓他哼哼了一聲。
“餓了嗎?”
絡棲抽了抽鼻子。
顧鳳這時已經走到了父子倆的旁邊,眼巴巴地看著他們,聞言忙不迭地拿出絡八斤最愛吃大紅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