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的神情變幻不定,顯然還在回想那個麻臉的丫鬟,被王大夫推了推,這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就拿了一個白玉瓷小瓶。
“這是驚擾夫人的一點賠禮。”王大夫把藥瓶遞給了秦錦然,“每日一丸,這裡的要玩足夠服用一月,吃完了這藥丸,若是覺得身上舒坦,我再替你把脈,到時候再服用一些,穩固身子。你身上有孕,這藥丸也是吃得的,對你的身子無礙,裡面都是溫和益氣的藥材。”
秦錦然握住了藥丸,抬眼看著王大夫,問道:“剛剛丫鬟說的有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為何王大夫不去?”那位麻臉的丫鬟此時還沒有走遠,從沒有合攏的屋門,可以聽到她的帶著心碎味道的哭泣聲。
肖氏一聽到秦錦然的話,臉色猛地就變了,幾乎要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面色鐵青,“那種出身骯髒的賤人,你替她說話做什麼?”
王大夫的眉頭皺起,“肖氏你失態了。”說完之後對秦錦然說道,“這位夫人的態度有趣,按道理,不救治那種出身的女人,才是常理。”
“世人覺得是常理,在我眼中並不是。”秦錦然說道,“總歸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王大夫說道:“是,我也知曉這個道理,但是夫人你可知我天濟堂的來歷。”
聽雪此時小聲說:“是一位廖大夫從宮中退出後開辦的,開辦距離現在已經有二十年了。”
王大夫的目光讚許,“這位姑娘說的不錯,要知道前朝除了宮中的女醫之外,是沒有專門的女大夫的。天子聖明,這五院分設了女子修習,才有了女大夫,剛開始在民間推行女大夫的時候,不僅僅是旁人的不信,就連婦人同少女也是不信我們藥鋪的。常言:女大夫能夠成什麼事情呢?不把人看得更糟糕就阿彌陀佛了。由此可見世人對女人的偏見,對女大夫的偏見。就是在這般糟糕的狀況之中,我娘開辦了這天濟堂。”
王大夫的話讓秦錦然心裡有些感觸,現代女子開車,只要出了事故,就會被人嘖嘖有聲,感嘆一句:女司機。可要知道,事故的發生率來看,男司機往往才是罪魁禍首,這是歧視女子的一種形式,秦錦然想到了這裡,點點頭,“女大夫確實很難,令慈令人敬佩。”
“是了。”王大夫笑了,伸手拎起結草青鳥白瓷壺斟茶,替秦錦然同自己各斟一杯,“女子難,女大夫更難。為了所有女大夫的聲譽,家母定下了三條規矩,不醫治風塵女子;不醫治王室中人;不醫治貪官汙吏。別看我們天濟堂是做婦人的生意,其實也是給男子看診,為了避免別人看輕女大夫,從不單獨給男子看診。不醫治風塵女子,更是為了天濟堂所有大夫的名聲,以免以訛傳訛,說做的是皮肉生意。”
秦錦然被王大夫的話說的是一震,手指摩挲細膩的瓷胎,“世人多愛以訛傳訛。”
“是了。”王大夫說道,“到底是人言可畏,言語是可以殺人的。”
秦錦然嘆一口氣,“那隔壁的藥鋪,若是給足了銀子,就可以看診?”
王大夫眨眨眼,“我同夫人投緣,這裡告訴你一句,隔壁的藥鋪,是用我爹爹的名義開的,我們治不了的人,便會讓隔壁的藥鋪醫治。就像是你說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肖氏冷哼一聲,憤憤道:“那些人死乾淨了最好!”說完之後,就離開了屋子。
王氏見著肖氏離開,壓低了聲音,“我這個徒弟,先前的夫婿就是上了青樓,所以剛剛才一眼認出了那個丫鬟的來歷,她是恨極了那些人,所以剛剛才失態了。”
秦錦然又同王氏說了幾句話,初見王氏,覺得她是一個嚴肅古板的人,因為那個麻臉丫鬟,兩人意外深聊,卻意外地合拍,兩人許多見解相似,聽雪剛開始還聽得懂這些,到了後面就聽不懂了,心裡有些著急,終於是忍不住說道:“二少夫人,我們出來的久了,也該回府了。”
聽雪這丫鬟現在還心心念唸的都是回府,秦錦然有心和王大夫多聊,此時又見著玄濟進屋,也就站了起來。
玄濟的額頭上有細密的汗水,“王大夫。”
“怎麼了?”王大夫問道。
玄濟沒有說話,看了一眼秦錦然,秦錦然對著兩人行禮,“叨擾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後若是來叨擾,英姐姐不要嫌棄。”
兩人交談到最後已經互通了姓名,王英笑著說道:“哪裡的話,我今日裡也是受益匪淺,錦然妹子好走。”
秦錦然和聽雪走出了藥鋪,秦錦然忽然就頓住了腳步,因為她見著那麻臉的丫鬟滿臉都是淚水,正焦急地在門口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