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給自己倒滿,“人家張兄弟家裡頭是開鋪子的,什麼好茶葉沒見過?你這破玩意兒,也就糊弄糊弄長官我!”
“嘿嘿,嘿嘿。”石頭訕訕而笑,將茶壺朝自己面前挪了挪,笑容裡隱隱帶著一點兒尷尬。張松齡見狀,立刻狠狠喝了一大口,然後學著老苟的模樣,將茶壺搶在手裡,自己給自己加滿,“真解渴!還帶著棗樹花兒味道!清爽!我們家那個小鋪子,平時也就倒騰有些茶磚和碎茶沫子,還不如這個上口兒呢!”
“真的!”石頭兒的眼神立刻開始發亮,一閃一閃的,就像夜空中的星星般純淨。
第四章 旗正飄飄 (六 中)
張松齡從來沒在一個男人的臉上,看到過如此明亮的眼睛。若不是古銅色的面板和那道鮮紅色的刀疤破壞了整體美感的話,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面前這小石頭兒是不是一個替父從軍的花木蘭,專門剪斷了頭髮,混亂他人視聽。
好在只將目光稍稍向下挪動了幾寸,他就發現了對方的喉結,笑了笑,輕聲解釋道:“這種事情,我何必騙你?!我們家的那個小雜貨鋪子,主顧本來就是些尋常百姓。能有東西殺口就不錯了,誰還挑什麼茶葉沫子不沫子。至於茶磚,那是用粗茶梗子壓出來的,專門批發給即將出發去口外的行腳商,當地人根本不喝!口外那邊天氣冷,不長茶樹。而蒙古人吃肉吃得又多,如果沒有茶水颳去肚子裡的油脂,很容易就瞎掉!”(注1)
這種生意經,外行人聽起來肯定是滿頭霧水。石良材很快就被說暈了,摸了摸自家光溜溜的後腦勺,笑著道:“我原來老聽人說什麼磚茶,磚茶,還以為是什麼高檔貨呢!原來是關內賣不掉,專門產了糊弄蒙古人的!那還真不如喝我這棗樹葉子茶呢,好歹不拿梗子糊弄你!”
“也不完全是梗子,這裡邊還有老茶和新茶的學問。老茶需要味道衝,用靠近梗子的地方,比較經得起煮。新茶需要味道清新,用清明前後的嫩芽,泡出來味道、顏色和葉片的形狀都是一流。呵呵,其實我也不太懂,都是道聽途說的!”有心跟對方交個朋友,張松齡儘量往詳細處解釋。
二個談談說說,很快就沒有了初次相識的疏遠感。軍官老苟在旁邊湊了會兒熱鬧,打了個哈欠,意興闌珊地道:“我先去睡一會兒。你們聊著。他奶奶的,昨天晚上又開了大半宿的會,困死我了!”
“您儘管去睡,張兄弟的事情,包在我身上!”石良材趕緊站起身,送頂頭上司回房間休息。
張松齡也站了起來,目送老苟在東側房間的草簾子後消失。還沒等他將屁股沾上椅子,草簾子一抬,軍官老苟又從簾子後探出了半個腦袋:“石頭兒,你們也別光顧著聊天。有空的話,你帶張兄弟出門轉轉,熟悉一下營地的情況。還有,順便幫他把吃飯的傢伙領了。第二師的那幫王八蛋,把咱們側翼守得像篩子般,已經不知道被多少日本鬼子小部隊滲透過來了。搞不好,咱們明天就得替他們去擦屁股!”
“知道了!您放心去睡吧,吃晚飯的時候,我再叫您起來!”石良材大聲答應著,拉起張松齡的手,帶著他走向西側房間。“這幾間房子是跟老鄉借的,只有土炕。硬得很,好處是足夠寬敞。我把你的行李放在炕東頭了,那邊稍微陰一些,晚上涼快!”
“謝謝石大哥!”張松齡對石良材很有好感,點點頭,笑著致謝。
“都是自己家兄弟,客氣什麼!”石良材擺擺手,笑著抗議。
二人一前一後,手拉著手進了門。入眼的,便是一個寬大無比的土炕。足足有三米長,兩米寬,上面鋪著高粱杆皮兒編制的席子,黃橙橙,亮閃閃的,看起來非常整潔。在整潔的大炕兩側,則相對疊放著兩套淡綠色的被褥,都是非常新,露在邊角處的線頭還呈純白色。
西側略比被褥高半尺左右位置的牆壁上,掛著一個木頭做的格子支架。模樣非常小巧,還可以隨意調整高低寬窄。格子裡邊放的是書,最外側還伸出來一個木頭柄,上面掛著兩把駁殼槍。
這是張松齡最熟悉的東西,他本能地就想伸手去拿。還沒等靠近火炕,就聽石良材在背後低聲喊道:“別動,那是我的槍,你的掛在東面!”
喊完了,才發現自己的態度太急,趕緊又笑了笑,換了種口吻解釋:“我的槍通常都不上保險,怕你弄走了火。你的在對面,我也給你做了個小木頭架子,掛牆上了!”
張松齡訕訕地回頭,果然在東側的牆上,看到了自己的那兩把駁殼槍。都剛剛被擦過,槍的表面纖塵不染。石良材解下自己的槍,扣上保險,信手交給張松齡,“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