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死心,湊到一個擁有兩輛騾車的老客面前,陪著笑臉詢問:“大叔,能不能跟您打聽個事情!大叔,請您幫幫忙!大叔,您。”
“啥事?!沒看我正忙著呢麼?”兩輛騾車的主人正被幾家當地店鋪的掌櫃眾星捧月般包圍著,沒好氣的回應。
“就是,你這孩子,怎麼一點兒眼力架都沒有?”急於拉生意的掌櫃和夥計們,也紛紛豎起眼睛,大聲指責。
張松齡討了個大沒趣,訕訕地退在了一邊。側轉頭,又尋了一個推著雞公車,身邊沒有當地人包圍的小商販,小心翼翼地發問,“這位大哥。。”
沒等他將話問完,小商販已經將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不住,不住,都說多少遍了,我在這邊有老相識,不會照顧你們的生意!”
“我不是拉您住宿!“張松齡退開兩步,陪著笑臉強調。
“啊!”小販子這才看清楚他的打扮,臉上頓時湧起了幾分不好意思,“你不是夥計啊,看我這眼神兒。那您找我”
“我想跟您打聽一下,隊伍裡有來自山東的老客沒有?”張松齡趕緊拱了下手,低聲詢問。
“山東。”小商販滿臉狐疑,警覺的目光在張松齡身上反覆掃視,“你找山東來的老客幹什麼??”
“我也是山東人,今年剛剛跟著家裡的大人出來學做買賣。我哥在正定有一批貨沒辦完,就讓我提前到張家口等他。結果等了好幾天,他自己卻還沒過來。”張松齡趕緊將口音換成地道的山東腔,鄭重自我介紹。
“噢!”小商販將信將疑,但憑著多年走南闖北積累下的經驗,他判斷出眼前的後生不是個壞人。“沒有,至少我沒見到過。我們這支隊伍裡,都是河南安陽一帶的。沒有山東人。”
“河南,那不是發洪水了麼?”張松齡猛然想起剛剛在報紙上看到的訊息,詢問的話語脫口而出。
“菩薩保佑,這回淹的是南邊,沒波及到我們老家那!”小商販摸了下額頭,帶著幾分慶幸的口吻回應。
“菩薩保佑!”張松齡陪著對方模了摸額頭。他還想打聽一下,黃河大堤到底是被日本鬼子給炸燬後栽贓給國民革命軍的,還是真象敵佔區報紙上所說,是毀於國民革命軍自己之手,但看到對方那警惕的模樣,又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小商販卻是好心,見張松齡欲言又止,還以為他是擔心自家哥哥的安危。想了想,低聲提醒:“你哥跟你約好在哪個地方碰面沒有?張家口這地兒雖然不算大,可城裡頭旅館店鋪也有四五百家。你若是住差了地方,讓你哥到哪找你去?!”
“對啊!”張松齡被一語點醒,拍著自己後腦勺回應。
見張松齡孺子可教,好心的小商販繼續出言指點,“聽我的話,你去城北老許家那邊找找。看你長得這壯實勁兒,你們家的買賣估計也小不了。往年我認識的幾個山東老客,像你這樣打扮的,都是住城北。要麼是宏發旅館,要麼是許家老店。幾文錢一天的雞毛店就不必去了,你哥再節儉,出門在外,買賣人的場面也得撐起來!”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謝謝您了,謝謝您了!”張松齡衝著對方連連作揖,轉過身,撒腿就朝城北跑去。
“這後生。。”小商販望著張松齡的背影連連搖頭。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少年時第一次出門歷練的情景,滿是皺紋的臉上,慢慢湧起一抹幸福的光芒。
張家口城市規模不大,下了主街,再向左拐幾十米,也就到了小商販介紹的許家老店一帶。街巷兩旁建築的風格立刻大變,從門到窗戶,甚至連掛在門口招攬生意的燈籠,都帶上了濃郁的魯地味道。
張松齡踏著煎餅大蔥的清香,走進許家老店。這回,他不敢再撒謊說等自家哥哥,只是講盤纏缺了,想給人打幾個月的下手,以賺取回家的路費。但這個臨時想出來的藉口,對走南闖北的老江湖們來說實在是太蹩腳了。大夥雖然不願意當面拆穿,卻也沒膽子僱傭一個來歷不明的“老鄉”一道前往土匪多如牛毛的塞外,隨便敷衍了幾句,便將他打發出門。
接連拜訪了四五個操著山東口音的行腳商,張松齡也沒找到一個肯收留自己的僱主。心裡頭不免有些沮喪。低著頭正灰溜溜地往外走,突然聽到靠近後院二樓的上等房間裡,傳出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你們兩個今晚都早點兒睡,明個上午,咱們孫大哥他們一起出發。從這裡起,路上就越來越不太平。你們兩個都把耳朵給我豎起來,隨時聽我的招呼。記住沒?!”
“是,六哥,我們都聽您的!”兩個略顯稚嫩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