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收起來,衝著老苟鞠了個躬,轉身快步跑遠。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營長老苟扭過頭,衝自家弟兄們低聲說道:“看看沒有,我剛剛說過,不是所有人都像姓楊的一樣。趕緊走吧,咱們爭取今天太陽落下去之前,就翻過東邊那三座大山!”
“好嘞!”石良材帶頭答應,渾身上下,立刻又湧上了使不完的勁兒。一行人加快腳步,恨不得立刻能飛過山去,查驗昨天跟小鬼子交手的是不是特務團弟兄。只可惜望山跑死馬,東邊那三座大山看上去距離沒多遠,高度也稀鬆平常。真正爬起來,卻完全不是想象的那麼回事兒。足足花了大半個晚上,他們才征服了兩座山頭,剩下的那一座,是無論如何都爬不動了。
為了提防與日本鬼子的搜尋隊遭遇,老苟不敢讓大夥把體力完全耗盡。找了個避風的石頭下,命令眾人吃飯休息。晚餐照舊是肉乾和饅頭片,非常難以下嚥。但大夥早已經沒力氣在乎伙食的好壞,就著涼水隨便吃了幾口,倒頭便睡。
第二天凌晨,老苟將大夥挨個推醒,“再加把勁兒,翻過前面那座山頭,咱們就知道與鬼子交手的是誰了!”
“知道了,知道了,囉嗦!”大夥打著哈爬起來,在晨曦中活動睡麻了的肢體,用毛巾沾了水壺裡的水擦臉。然後又隨便嚼了點兒東西果腹,拖著沉重的雙腿,繼續在群山間爬行。
第三座山可能比前兩座加起來還要高,至少張松齡是這樣認為。他自問體質不算太差,可胳膊和腿都像灌了鉛一般使不出力氣。虧了石良材一直在旁邊照顧,才不至於因為膝蓋發軟,突然從山坡上滾落下去。
到了臨近山頂的幾百米,幾乎是弟兄們用繩索拖著他在走。大夥用繩子連在一起,就像一串糖葫蘆般,緩緩向前移動,移動。好幾次差一點就掉到懸崖下面去了,卻又彼此攙扶著從閻王爺眼皮底下溜了回來。不知不覺間,手指已經被磨脫了皮。血淋淋的雙手扣在石頭上,每挪動一次,就留下一個鮮紅的印記。
‘照這樣下去,即便遇上鬼子,我也無法扣動扳機。’有那麼一瞬間,張松齡心裡好生後悔。他後悔自己不該逞強跟著來,不該拖大夥的後腿。但下一個瞬間,他又倔強地將手伸向另外一塊石頭,倔強地抓緊,在石頭表面留下一道更新鮮的血跡。
突然,來自上方的拉力驟然變大。他向前連爬了兩步,迅速抬頭。看見營長老苟將繩子的另外一端繞在了一塊大石頭上。而警衛班長石良材,則用腳抵著石頭根兒,奮力拉扯繩索。所隊伍中所有人都興奮得想要歡呼,使出全身的力氣,手腳並用爬過最後一段上山的路。他們在山頂上匯合,互相用手捶打彼此的肩膀和後腰。互相擊掌,慶賀,然後鬆開腰間的繩索,把住山頂的石塊慢慢向山的另外一側試探。一塊磨盤大的石頭被踩鬆動了,轟隆隆滾了下去,沿途濺起一片黃色煙霧。隨即,在半山腰有樹的地方消失,“轟隆隆”的回聲不絕於耳。
“都小心些。拉著繩子!石頭,你和小胖子走最後!”老苟擦了把汗,喘息著命令。出發的時候,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而現在,太陽卻已經熱得像一個大火球。
“嗯!”石良材有氣無力地答應著,將繩索再次拉緊。眾人一個挨著一個,彼此照應著尋找道路下山。稍不留神,就踩得碎石滾滾。 好不容易來到了半山腰,走在隊伍最前頭的胡豐收停住腳步,鼻子不斷抽動,“好大的味道!”他低聲抱怨,眉頭緊緊的鎖在了一起。“在偏北一點兒的位置,是從那邊吹過來的!”
緊跟著,他丟下繩索,像猿猴一般,拉著半山腰的樹,迅速往山下竄。沿途不斷調整方向,以免自己的身體撞上大樹。那是一股硝煙和血肉混在一起的味道,久經沙場的老行伍都十分熟悉。朱老蔫、黃小毛和其他幾個弟兄緊緊跟上,將一顆顆大樹甩在了身後。大約又跑了十幾分鍾,他們達到了谷底,站在被硝煙燻黑的石塊上,默默無語。
“找到什麼了,找到什麼了!”張松齡沒有任何思想準備,最後一個趕到戰場。才看了第一眼,他就覺得五腹六髒一起往嗓子眼兒湧。屍體,到處都是屍體,橫七豎八,足足有一兩百具!每一具屍體的頭顱,都衝著北側谷口,每一具屍體上,都佈滿的彈孔。
那都是中**人的屍體,一具挨著一具,告訴後來者,這裡曾經發生過怎樣激烈的戰鬥。小鬼子們的屍體,則被他們的人收走了,作為這場追逐戰的勝利者,鬼子有充足的時間打掃戰場。
儘管大多數屍體已經被太陽曬得發了臭,儘管山谷裡飛滿了大大小小的蒼蠅。老苟還是帶著大夥,將所有屍體翻了一遍。能將他們擺放端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