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張壽齡彙報了個遍。什麼帶著鬼子汽車隊子在草原上兜圈子了,什麼奇襲白俄土匪的機槍陣地了,什麼幫助王大隊長設下圈套,兩炮炸碎白俄土匪、,蒙古偽軍和日本鬼子三家聯盟了,林林總總,天花亂墜!
藉著這個機會,張松齡也趕緊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把嘴角的血跡,涎著臉,慢慢朝自家大哥面前蹭,“哥,您怎麼到這裡來了。爹和二孃他們都還好嗎?!”
“好,暫時還都沒被你給氣死呢,能不算好麼?”張壽齡把眼睛一瞪,本能地就想讓自家弟弟再嘗幾記老拳。胳膊舉到了半途,卻又想到弟弟好歹也是個軍官了,不能太折了他的面子。恨恨地朝身邊的桌子上拍了一下,咬牙切齒,“你既然讓爹知道了你自個兒還活著,他能不逼著我出門找你麼?好在這一片兒我以前常來,不至於兩個眼睛一抹黑!”
“我,我”想到父親那麼大年紀了還在為自己擔驚受怕,張松齡心裡頭就覺得好生難過。紅著眼睛,喃喃地解釋,“我,我本來想託人捎信給你們的,但,但是又怕託的人靠不住,把訊息走漏到小鬼子耳朵裡頭,給你們惹來災禍!!”
“你還知道自己會給家裡頭招災啊!”張壽齡猛然撲到了弟弟身邊,然後又強壓著打人的衝動一步一步往後退,“你,你可知道為了擺平你的事情,爹費了多大的勁兒?!從縣長,保安隊長,一直打點到巷子口的保長家裡,就連以前從來不敢直著腰跟咱爹說道的孫二癩子,都從店裡頭順了兩張皮子走!”
“孫二癩子!他,他怎麼敢,敢到欺負到咱們家”張松齡氣得直打哆嗦,真恨不能立刻插翅飛回去,把欺負老爹的那些漢奸和地痞流氓們,一個個全部幹掉。
“怎麼不敢?!”張壽齡狠狠瞪了他一眼,大聲數落,“你跟小鬼子做對還得到過政府表彰的事情,在他眼裡就是罪證。爹雖然買通了縣裡頭那些當官的,可孫二癩子如果真的豁出去鬧,那些當官的少不得也要給日本人一個交代!”
“唉!”張松齡長長嘆了口氣,無言以應。以前總想著自己行得正,走得直,打鬼子打得問心無愧。如今看來,自己為國家為民族流血,反而都成了罪行!怪不得魯迅先生說中國人的問題出在精神上,有大量的偽縣長和孫二癩子這種人在,被小鬼子一下子鯨吞掉四分之三疆土,又算什麼稀罕?!
見好朋友因為拖累了家人而惴惴不安,趙天龍非常同情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低聲安慰,“你別難過,那些人的兔子尾巴長不了。等哪天咱們的隊伍打回去,不用你自己動手,自然就有人主動替大叔和大哥把這口氣給爭回來!!”
“是啊!”鄭小寶也扯了下張松齡的衣袖,小聲勸解,“那些人只是一時得意而已,早晚有他們後悔的那一天。你看看小王爺白音,當年像條瘋狗一樣追著咱們咬,現在還不是又主動找上門來套近乎?!”
“我知道,我知道!”張松齡輕輕點頭,臉上勉強擠出了幾絲笑容,“我應該早就想到這一點,只是一時有些不太適應罷了。”
說完,又將頭轉向自家親哥哥張壽齡,“那看來我還真不能隨便託人捎信回去!你這一路上還好吧,趙六子呢,怎麼沒見他跟著你一起過來?!”
“我出來找你,讓他盯在鋪子裡了!”張壽齡笑了笑,順口解釋,“為了避免人多嘴雜,我這次也沒帶什麼幫手。反正草原上能往回運的貨物就那麼幾樣,大不了,等回到張家口,我從別人那裡再勻一些就是了!”
這話編得看似天衣無縫,卻無法騙過自幼跟在大人身後看著父親和哥哥如何做買賣的張松齡。的確,張家口是關內關外最大的貨物中轉地,凡是草原上能買到的貨物,張家口肯定有人往外批發。但是,貨物在張家口那邊價錢跟原產地能比麼?哪家商號會冒著被土匪打劫的風險往返一千四五百里路,最後卻不賺錢地把自己的貨物勻給同行?!
家裡的生意肯定大不如前了。所以,哥哥才不帶夥計,獨自一人來草原上。是自己給家裡惹了麻煩,是自己讓家裡的生意一落千丈!張松齡知道,張松齡心裡頭全知道。然而,他卻沒用勇氣,戳破哥哥善意的謊言。愣了好半晌,才點點頭,哽咽著回應,“既然,既然你已經有安排了,我就不多囉嗦了。反正店鋪裡的事情,我一直不太懂!等,等哪天回去,我給你尋幾張好皮子。爹的腿當年受過寒,你找人幫他做兩條皮護膝穿!”
“還用你說,我前年就幫他做了兩套了!”張壽齡又瞪了弟弟一眼,大聲回應,“行了,別假惺惺的擠貓尿了!真的有那份孝心,當年你就不該偷著跑出來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