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笨了,連等分除法,包含除法也搞不清楚,弄不明白。可染老師聽了大笑道:“你也跟我似的,不識數啊?笨哪,鄧偉你是真笨哪!”我說老師你也這樣說我,我還學得出來嗎?老師笑了一會,說,“你讓我說真話嗎?其實啊,你很老實,中外著名的大學問家,科學家,都是老實人。太聰明的人,太精明的人,是不行的。”說話間,他讓我給他磨墨,他說他還有事情要做。我說老師是不是要寫春聯啊?於是便磨起墨來。他問我喜歡春聯嗎?我說喜歡。不過街上有賣的,您別寫了,我到街上給您買去吧。他說,不一樣,不一樣,到外邊買的和自己寫的怎麼能一個樣?磨了一會,他說墨太少了,要再加水。我說你不就是要寫字的墨嗎?他說寫字的墨並不比畫畫用的墨少。
一個半小時後,墨磨好了。老師提起一支大筆,在一張大紙上寫了三個字:“實者慧”。老師寫完了,釘在牆上,顯得很高興,他一邊仔細看,一邊問我,是喜歡春聯還是喜歡牆上的字?我說都喜歡。我又唸叨要去街上給他買春聯的事。他笑笑,指了指我說,“實在啊,實在。”老師把牆上的字拿到了畫案上,又提起筆來在上面寫道:“一九七八年二月農曆丁卯除夕為鄧偉書,可染”老師又非常高興地讓我把字掛到牆上,再看。一邊看,一邊說:“今天我畫了幾張牛,這幅字比畫還好。某某某叫我給他寫幾個字,還沒給他寫呢。應酬太多,真不願意應酬啊。”我說怎麼謝謝老師呢?您還給我寫字幹什麼啊?老師又指指我笑著說:“我說你傻吧!真傻。”我們師生正說話的時候,南方的畫家鄭乃珖先生來了。鄭先生看到了“實者慧”,連連稱讚道:“好字,好!”這時鄭先生拿出一本冊頁,他希望老師能給他留下一點墨寶。老師拿起筆,又在鄭乃珖的冊頁上畫了牛。天色越來越晚,窗外的爆竹聲噼噼啪啪地響個不停,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了。
可染老師給鄭乃珖先生畫完了畫問我,他最近在美術研究第二期上發表的文章看了沒有?我說看了,就把我從別的刊物上抄下來的一段文字念給老師聽:李可染同志新刻了兩方圖章,一是“七十始知己無知”另一方是“白髮學童”,現在他天天針對自己的弱點進行總結,決心苦練一輩子基本功……(其實這哪是可染老師發表的文章,因為那時候雜誌很少,我沒看到老師的文章,這是我在一個報紙上抄下來的一段話),鄭乃珖問老師,“這個小孩是你的學生嗎?”老師並沒有直接回答鄭先生的問話,說,“他有的時候也幫我念點東西,幫我磨點墨,幫我乾點活。”說著,他從身邊拿出一張報紙來,說,再把這一段念念。這是《光明日報》2月6日的文章:《訪問畫家李可染》,文章說,“李可染同志的山水畫獨出一格,在國內外深受歡迎。早在50年代李可染同志致力山水畫的創作……二十年來他到祖國各地進行寫生,創作出大量歌頌祖國大好河山的好作品……”唸到這裡,可染老師突然打斷了我,語重心長地說:“我就讓你讀報哪?連鄭先生也不想聽這些吹捧我的話,我是讓你做作業啊!你不是要考試嗎?要對作品進行分析,你寫的分析我的作品的文章很單薄,沒有文采,這可不行。你寫文章必須把現在官方報刊的用語,加到你的文章裡面去,這樣才能考試呢!我要創作,畫畫,還要給你上課,活得真累啊!”
我連忙向老師道歉,說真是對不起老師,讓老師費神啦!還說把“魚”給老師帶來了!他哈哈大笑了起來,說,“你又讓我高興了,魚來了,好啊!你知道嗎?我在美術學院上課,每一堂課都要寫單的啊!”我說:“那我怎麼給老師算講課費呢?”他說:“那行,每年都送‘魚’來吧,你有魚,我也有魚,大家都有魚!”鄭乃珖先生聽了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時候我把《光明日報》上的一段文字抄在了本子上:“……李可染同志對青年一代美術工作者非常關心,常把自己的創作經驗介紹給青年一代。他在創作之餘,還將自己豐富的繪畫經驗編寫成書,供青年美術工作者研究和學習。”我覺得我當時儘管還沒有參加工作,但是老師給我講了很多東西,就對老師說,“這一段也包括我吧?”他說,“那還用說嗎?你每次來我不都是給你講課嗎?你還不是青年嗎?你的腦子有時怎麼這麼“木”呢?……“
鄭乃珖先生走了以後,天已經很晚了。我也要走了。這時老師看了一眼牆上的“實者慧”,“你還忘了一樣東西在我們家呢!”我說:“沒有啊!魚燈給你掛上了!飯也吃了。”我看到了牆上的字,說,“老師沒說話,我不敢拿呀!”他趕緊說:“過了十二點,再拿,就是下一年的啦”。這時老師把字拿了下來,找了一張紅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