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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十六、一張老師的肖像照片

隔了三天,我晚上又去了老師家裡。只見牆上老師畫的井岡山大畫的墨跡、顏色還是溼漉漉的,我正專心欣賞,老師走過來說,信寫好了,他前幾天在工藝美術學院開會的時候,見到了吳勞同志,他是院領導人之一,老師把我的情況都跟吳老師講了。他說吳勞同志一般都是晚上七點鐘以後才回到家,如果沒有找到,第二天再去,小孩子不要講面子。說完他又拿了一個紙條給我,是用鉛筆寫的,說這就是吳勞同志的家庭地址,白家莊東里一樓6號。他要我收好,別丟了,然後又從畫案上的書叢中取出一封信來,是老師用毛筆寫給吳勞同志的,他叫我再念給他聽聽;信上寫道:“吳勞同志:茲介紹小友鄧偉趨前訪候,請予接見。鄧偉高中畢業,品學兼優,因愛好美術,擬考工藝美院,關於招考情況,望多指示。專此即頌,刻安。可染二十六日。”

我看老師太忙,生怕耽誤老師的寶貴時間,特別老師又給我寫了信,我更不忍心多打擾老師,就說要回去再畫素描去。他聽了,說等一等,他好長時間沒看我的畫了,畫成什麼樣了,也不知道。他說當年他畫素描的時候,在杭州,下了很大功夫。我就把畫稿拿出來給老師看。老師說,畫素描要把物件真實的一面畫出來,不管是用毛筆還是鉛筆,畫得不能太快,要慢,他覺得我畫得還是快。他說畫素描和寫文章一樣,越具體越好。畫面上空白的地方不能太多,黑白關係的處理是最重要的。一是形象要準,二是明暗關係正確,把這兩方面的問題處理好了,大的方面就基本完成了造型的要求。對顏色不要太強調,今後要用很長的時間去研究。這時老師的孫女曦曦喊爺爺吃飯,說飯都涼了。其實,我剛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看見阿姨把飯做好了。老師讓我一塊吃飯,我說吃過了,該走了。曦曦一直把我送出大門,天真地喊著:“叔叔再見!”可染老師說,“你聽,這小孩的嘴多甜呀!”

因為老師太忙,我又要考試,每天都要到很晚才能休息,到老師家裡去的時間就少了。11月1號這天,我把在山西大同畫的“懸空寺”帶給老師看,是根據素描在毛邊紙上畫的。他看了以後,給了我兩張宣紙。這是老師第一次給我宣紙。老師經常在我面前說,沒有好宣紙用,後來涇縣宣紙廠專給老師做了,才好些。我也曾把老師常說沒有好宣紙的話帶給我父親。我們家以前收藏過一些老宣紙,文革中沒有被抄走,父親就讓我拿給老師用,還有一些上好的紙冊頁,他特別喜歡,說是很好用。他這一次給我的是兩大張,四尺的,他說不能總是用毛邊紙畫,只有在宣紙上畫,才能看到效果。他讓我就用他給我的宣紙重新再畫一次“懸空寺”。

老師四十年代在四川的時候,因為經濟不寬裕,不常買宣紙。他的老師林風眠當時也在四川,知道這個情況,就給了他一些宣紙。1954年,老師在西湖邊上和黃賓虹老先生一起生活了一個禮拜,“快活得不得了。”那時候,他也用過黃賓虹老先生送給他的宣紙。

那天臨走的時候,老師說,他讓我重畫一遍懸空寺,下一次可以帶來也可以不帶來,最重要的還是高考的問題,有了新訊息,要我立即告訴他。

隔了幾天,我又去了老師家裡,老師一見面就對我說,他聽說今年是文革後恢復高考的頭一年,一些不同年齡的人都在準備高考,報名的人也很多,考試的水準也很高。要想考上,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他說,在農村插隊的,在建設兵團的,部隊的,有些人在單位進了宣傳隊或在畫室,畫得很不錯,我與這些人抗衡,有難度。他勸我說,“美術學院要考,畫畫也很重要,但是學習文學也非常好。如果考不上美院,學文學可以博覽群書。看很多中國的古書,還有外國的名著。最好再學好一門外語。”

關於學外語,這一點我沒有聽老師的話。這些年我在國外拍片子,英語一直說得不好,都怪我在這方面沒有好好下功夫。可染老師還說,學文學也好,學一門外語也好,掌握這些知識,對於將來畫畫都有好處。他希望對我講的這些話我能夠聽進去,不要一門心思想的就是要考上美術學院。萬一不行,其它的學科也可以學。老師說他最近太忙,也顧不上我了。他馬上還要到外交部去畫畫。如果要找他,每個星期天回家時可以見到他。

1978年年初,我在《中國攝影》雜誌上看到一張《畫家李可染》的照片,拍的是可染老師在畫室作畫的情景,攝影的作者是李蘭英。我看了後心情非常激動,也很高興。當時的攝影雜誌很貴,買不起,我就給《中國攝影》雜誌寫了封信,敘述了自己跟老師學畫畫的情況,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