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灰袍人沒有動,在月華被他攝下之後,他就不再行走,而是坐在一塊岩石上,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黑色的氣團,在對他輕聲說話。
“跟你孃親很像……”
“但……不是……”
“抓住他,你孃親會來嗎?”
“想念……很想念……後悔……很後悔……”
“抓住他,會來的……”
“這一次……沒有認錯……”
月華的靈智還在,他離得近了,也終於聽清楚了灰袍人的話。
可當他真的聽清楚後,更是心驚不已。
沒有認錯、後悔、孃親……怎麼會是這樣?
當心裡有了猜測,他再來打量這個灰袍人,終於慢慢地認了出來。
這是那個被人矇蔽,與他胞弟斷絕了緣分的書生,應該是個凡人,如今應該重建大屋,重新娶妻生子,在凡間施展抱負才對。
他明明對炎華並無愛意,為何現下口口聲聲,竟像是在思念炎華一般?
還有那個氣團。
月華生成靈智有無窮年歲,記憶悠長,便有許多記不起來,可一旦真正見到,卻能憶起。
氣團雖是黑色,但內中卻凝聚成一個胎兒形狀,這分明是一個嬰魂!而且,是已然形成了嬰靈的嬰魂!
再思及這書生的話語,若說這嬰魂要喚炎華孃親,那他、他是否是那個未能誕下已然消散的可憐孩兒?
月華仍舊被那無邊的如同浪潮般的清晰壓制住,可他的手指,卻慢慢地蜷曲起來。
還活著嗎……還是說,是被人重新凝聚起來?
不,即使是師尊,也不能做到……
月華驚疑交加,心情很是動盪。
這書生為何會變成如此,這孩兒、這孩兒到底是真是假?
到這時,他另一隻手仍抓緊胡雪兒,可卻沒有再想到自己的安危了。
·
寶船上,一等艙的內房設定極佳,徐子青並非頭一次乘船渡海,但上一次不過是在小世界裡,即便當時已覺不俗,可如今跟這艘巨大寶船相比,那時乘坐的靈船,又彷彿算不得什麼了。
雲冽正盤膝於榻上打坐,徐子青瞧了師兄一眼,眼中便含了笑意。
他猶記得,那時師兄尚未一抹天魂,但那一段旅途,卻也是師兄陪他行過。
第601章
徐子青有些懷念,不由生出興致;往他師兄那處一瞧;便笑著開口:“我頭回乘這寶船;實是見獵心喜。可惜不能與‘雲兄’一道出去賞壯麗海景;當真遺憾。”
雲冽抬眼;目光微動:“爾可獨去。”
徐子青見師兄也是記得;心中越發歡喜;繼續應道:“再如何美妙景緻,若只能獨自欣賞,何談趣味?”
雲冽站起身:“我於戒中,亦可與爾同賞。”
徐子青面色溫柔:“那便同去?”
雲冽走到師弟身側,神情亦略有緩和:“同去。”
徐子青終是禁不住大笑起來;他一手捉了雲冽袖擺;就把他拉出艙門去。
雲冽看他一眼,便遂他心意而為。
兩人匆匆幾步,已來到甲板之上。
甲一甲二本守在這房門之外,以他兩人大乘期的修為,自很敏銳,早將這兩位少主言語盡皆聽入耳中。只是聽是聽得明白,卻並不明瞭,只覺兩人彷彿在打什麼啞謎,又好像有著說不出的柔情繾綣,回憶纏綿。
這也確是……憶及了往昔。
方才那一段對答,本也是徐子青當年頭一次出海,初見海景壯闊,卻因雲冽為天魂,寄居於儲物戒中不能現身人前,心中有所遺憾,才有此番言談。
後來雲冽到底和他一齊賞景,只是一人戒中,一人戒外,始終有所不足罷了。
現今卻是不同。
這時雲冽早已迴歸本體,兩人也早已不是當初那般修為低弱的修士——即便在徐子青眼中強大無比的“雲兄”,當年亦不過是化元期的劍修而已。
哪裡比得上現在,兩人不僅早做了師兄弟,還成婚做了伴侶,更是境界連連突破……徐子青當年一心要追趕“師兄”的,到現下,也終於追趕了上。
此刻再入這同當年相似的場景,不僅心境很是不同,遺憾盡皆彌補,就連心情,也更加開闊喜悅了。
“雲兄”到底以實體同他賞景,徐子青亦再不必只對著那一枚冰冷戒子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