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傘柄,有些侷促。
自己在幹些什麼,今早聽聞她要來,每一個細胞,每一條血管都在叫囂,令他坐立不安,好不容易見到她,卻為了避嫌不敢與她講話,卻又眼巴巴的就這麼繞了大半個西園趕來見她一面。
他想說,真的沒有什麼事,只是想見你一面,問你最近過得好不好。可是連這樣平常稀鬆的對話他都已經失了資格。
“還你這個,你落在亭子裡,我剛巧路過。”他伸手遞給她她遺落的那件外套。
“呀,我還以為找不著了,謝謝你,子棠。”
秦子棠看著她長髮溫柔,與他說話平常如初的模樣,卻想自己的患得患失,一股子惱怒便變成了倒刺,話也不經思考:“你為什麼不問我?”
她手一頓,抬眼看著他,他黑色的瞳孔裡清晰的倒映著她的影子,她臉色一正:“秦子棠,你已經不是小孩子。”
話一出口,她自己倒是有些愣住。
那次在臨江閣吃飯的時候,她和孫懷瑾一道,遇見秦子棠,孫懷瑾就是這樣勸她:“秦子棠不是小孩子,他總會明白這些道理的。”只是那個時候的她根本聽不進去,一味只是以為他抱著事不關己冷眼旁觀,現如今想來,他是洞悉了終有一日的這個日後。
她繼續說道:“我早與你說過,擁有一切權利、地位、金錢都算不上什麼,尋求一個真心待你好,你也愛著的人卻並不容易,我只是一介女子,這樣的想法在你聽起來不過是風花雪月的浪漫一場,我也是真的希望你能遵從自己的心,可我也知道你所追求的與之背道而馳,所以,子棠,我不會再要求你按我的想法生活,現在想來許是我太過自私。”
“關於你為什麼和林家聯姻,你為什麼在今早阻止吳雍殺我,還有冠於我父親之名的那個人真正的心思究竟是什麼,我什麼都不會問你,這其間種種我更不會參與,我來這裡自有我的目的,你也不必因為我為難,容之待我很好。路是你自己選的,日後我們還是少見些面,你我身份在那裡,總要避嫌,由衷希望你日後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莫絳心收緊了手指,正準備離開。
“等等。”
她腳步一頓,手心裡被塞進來一柄溫熱的傘柄,她往下望,發現是秦子棠剛剛撐的那一把。
“出了迴廊,到明瑟樓那一段中間還有些露天的花叢要走,路上泥濘難行,小心些。”
她眼眶一熱,險些就要落下淚來,再回過頭時,秦子棠已經走遠,蕭索的背影在濛濛細雨中逐漸消散。
挺直了背,撐了傘慢慢走出迴廊,雨勢不減,眼前樹上的成片成片的白玉蘭開得正盛,玉蘭的香氣混合著泥土的芬芳,芳香襲人。她站在玉蘭花叢中,挺直的肩膀這才頹下來,心裡有難言的苦澀,她知道她說的那一番話有多傷人,今日與他劃清界限,不過是為了讓他能毫無顧忌走得更遠,讓他們相互之間不再為難。
今日絕別,不過是為了明日能更好的相見。真的是再一次失去了家人吧。
“彎彎。”
像是從廣闊亙遠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雨中聽得不真切,可她偏偏能從繁雜喧囂的聲音裡辨別出他的來。
她的手指有些顫,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猛得抬起頭,那個頎長的身影立於花叢,整整一園的白玉蘭都瞬間黯然失色,天地廣袤間,她只看得見他的眉眼,聽得見他的聲音。
她扔了傘,雨水瞬間浸溼衣衫,顧不得,疾步走向他,不管他已經急忙迎身過來,生怕她摔倒,不管腳步帶起的泥濘。
三步,兩步,一步……直撲進他懷裡,溫暖的體溫和清冽的竹香一瞬間熨平了她所有的不安與落寞。
“你還好嗎?”巨大的衝力使孫懷瑾倒退一步,他急忙問道,生怕她哪裡磕到碰到。
她聲音終至哽咽:“我很好,沒有比現在更好的。”
……
作者有話要說:
☆、試羅香
入了明瑟樓。
她話都未來得及說,他就已經黑著臉把她推進浴室,待出來時,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蹤跡。
她這才看清這屋子的陳設,明瑟樓只餘得三層,一層大廳會客,二層是居室,三層倒未上去,她現在正在二層。
房間當中東牆放著一張花梨檀木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西牆掛著書畫,一張紫檀木精雕大床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