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歷911年,宣德四年冬。
鳳都城接連下了七日的雪,大雪阻斷了所有來往都城的道路。
昔日熱鬧繁華的京都,此刻已然風雪催城,滿目肅縞蕭寒。
而在城外百里才經歷一場戰爭,屍橫遍野,一片刺目的猩紅……
攝政王府西側一間破敗的院落裡,一襲紅衣靜靜立於風雪之中。
肩上和髮間的白雪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而女子似乎並不在意,仍是靜靜的站著。
目光所向之處,似是能夠穿過厚重的牆壁,穿過人海茫茫,再次見到那個戰場上一身戎裝的少年郎。
數月前,北狄君主夏侯沉央親率三十萬鐵騎直奔安陽國都,一路所向披靡。
安陽軍隊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眼看敵軍就要攻入鳳都城,攝政王沐辰親自帶兵出征,不負眾望的打贏了這場戰爭。
七日大雪,終是在這一刻停了。
百姓皆道:安陽有攝政王,百姓便可一生無虞,百歲無憂!
…………
翌日
攝政王班師回朝,皇帝親迎,舉國歡慶。
府中上下張燈結綵,一片喜樂融融,唯有西側破敗的院落一如既往的無人問津。
夏侯嫣邁步向著院門,在雪地中踏出一行輕淺的腳印。
方才想探出頭去瞧瞧外面熱鬧的風景,便被院外把守計程車兵給攔了回來。
瞧著數名守衛臉上嚴肅的模樣,女子不禁覺得好笑。
沐辰莫不是以為她長了翅膀能飛出去?
這可是攝政王府,比起刑部大牢來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一介弱女子,又如何逃得掉?
許久,女子終是開了口,聲音輕的如同三月的柳絮,風一吹便飛往天邊去了。
“可是他班師回朝了?”
“是!”
聽到此處,女子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帶著更多的是酸楚與落寞。
他果然還是沒有手下留情……
再想開口問什麼,最終也只是張了張口,沒有任何言語。
她早知這是一場無力挽回的敗局,只可憐了她的兄長,也為她將一切都葬送了。
她乃一國公主,本該風光無限。
如今卻落得國破家亡這般地步,歸根結底,終歸是怪不得別人。
倘若當真要怪,便要怪她鬼迷心竅,錯信了人。
“我為之放棄極樂之人,卻親手將我推入無邊地獄,可悲,可笑……”
女子苦笑,靜靜的立於風雪之中,任由眼角的淚滑下,在風雪之中化為冰渣刺痛肌膚。
外面的喧鬧聲,即便是隔了幾道院牆也依舊能聽的真切,像極了幾年前初遇他時的北狄街頭。
那日正巧趕上乞巧節,燈火輝煌之中,少年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眼中的熱淚滴在了她的鼻尖,少年輕聲呢喃:“歡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那份情真意切,讓她為之動容。
殊不知,她在那時便已然入了他的局。
而這一切的開始,只因她長了一張和那個女人極其相似的臉。
冬日凌冽的冷風吹過腰間,吹的腰間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
女子取下鈴鐺,金絲鏤空,在陽光的照耀下褶褶生輝,其間鑲嵌著一枚晶瑩剔透的暖玉,依稀可見上面雕刻著兩個字:辰歡。
甚是諷刺!
那是他與她的名字。
林歡歌,禮部尚書林玄的妹妹,也是沐辰此生唯一深愛的女人。
那夜,他偷偷溜進她的閨房,將這枚鈴鐺親手交於她,他承諾:“從此世上再無林歡歌,只有夏侯嫣。”
說來可笑,她竟沒捨得將這鈴鐺丟掉。
那個深秋,她與他私奔。
一路從北狄來到安陽,本以為他只是一介江湖遊俠,卻不曾想他竟是赫赫有名的安陽戰神,攝政王沐辰。
那個她夏侯家最大的敵人!
可一切都晚了,他將她囚禁在王府之中,只為了要挾她的兄長。
原來,所有的情深義重,不過是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
婚車從皇宮出發,一路吹吹打打,沿途引得一眾百姓爭相圍觀。
金車玉輪,十里紅妝,其奢華程度只稍遜當年皇帝迎娶皇后時的場景,滿城皆道新郎對新娘的喜愛。
紅綢掛滿了整座王府,敲鑼打鼓,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