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日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間百姓們似乎已經習慣了每日都有大批的罪犯家眷被押著出長安城,也不知道是要流放到什麼地方去,還是送去某個屯田的地方做奴隸。有好事者大概的估算了一個數字,這三天間僅僅是在菜市口砍了腦袋的就有六百多人,被押送走的根本沒有辦法統計,但應該不會少於一千人。
長安城裡的一下子空出來很多大宅子,但是很快就被燕王殿下賜給了燕雲軍出身的有功之臣。
到底還要流放多少人,還要殺多少人,誰也不知道,或許連燕王自己都不知道。
李閒本是想平穩的過度,慢慢的和那些在暗地裡有能力左右長安局勢,甚至左右天下格局的關隴世家達成一個默契,一個共處的默契。所以他盡力用一種自己還不熟悉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可進了長安城這幾個月來,這種方式似乎並沒有讓問題化解,反而讓他越來越深的陷於一種兩難的境地。
他不是世家出身,他從小學習的就是如何生存,如何殺人,如何保證自己不被殺。他對於權謀之術還有些陌生,雖然這些年他在努力的改變著自己,可毫無疑問的是,當他以一種霸氣的方式擠進世家控權的朝堂之後,才發現在那些人眼裡,自己即便再強勢,也是一尾遊進了錦鯉池中的泥鰍。
他之所以想用比較溫和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是因為他開始珍惜這個帝國。這個帝國之前是別人的,現在是他的。他不想用一種純粹的破壞方式去征服,但毫無疑問,對於一個政治上的初學者來說,他無法做到如指揮燕雲軍打江山搶地盤時候那樣遊刃有餘。
而他確實有些迷失於自己現在得到的一切,以至於有些畏縮和膽怯。
是葉懷袖,用一種血腥慘烈的方式讓他逐漸變得清醒過來。
有了那一日的殺戮,李閒終於悟透了一件事。
既然那些錦鯉如此驕傲,哪怕他們沒有能力反抗自己的統治,也還是將自己看做一條黑不溜秋的泥鰍,那麼自己何必非要去變成一尾錦鯉來迎合那些人?既然改變自己去適應新的環境很難,那麼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停止把自己變成錦鯉的想法,然後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把那些錦鯉去變成泥鰍。
不,是最弱小的魚蟲。
李閒進了長安城之後就一直在考慮,如何平衡李淵朝舊人和燕雲軍將領之間的矛盾。他本是想以一種公平的姿態站在中間,既不能讓燕雲軍的將領感到心寒,也不能讓李唐的舊臣感覺到絕望。
這是一個極辛苦的想法,光想想就已經讓人睡不著覺。而實施起來,則比想想要更加辛苦,十倍,百倍。
也是因為葉懷袖挑起的這一番殺戮,讓李閒想明白了這件事。燕雲軍的功臣就是功臣,李唐的舊臣就是舊臣。一邊是跟著自己打天下的老兄弟,一邊是仗著世家雄厚的實力就打算在新朝站穩腳跟的牆頭草,這其中根本就不需要去搞什麼平衡,功臣就是功臣,牆頭草永遠都是牆頭草。
他在朝堂上諸多的決策失誤,到現在還能保證對大唐這個帝國的控制權,不是因為平衡了那些李唐的老臣,而是因為他有數不清的勇將,有數十萬精銳之師。
這就好像是一個天才的少年,特招進了大學校園一樣。就算他再聰慧,也無法很快融入進新的環境裡。他無法和那些比他大很多的師兄師姐成為朋友,因為所有人佯裝善意的笑容背後,都是深深的嫉妒和恨。
李閒在進入長安城之前,就是一條在大海里遨遊的幼龍。他無拘無束,無所畏懼。可進了長安城之後就如龍入淺灘一樣,處處被自己的想法所掣肘。
沒錯,掣肘他的不是敵人,而是他自己。
這是一個成長的過程,幸好,他所付出的代價並不是很大。
寄希望於自己去適應一個環境,是弱者的表現。李閒現在才想通,自己每退一步,那些潛藏在暗處的對手便不知不覺的向前一步,看似是李閒在控制局面,其實是他在用讓步來換取共處。
這是根本的錯誤所在。
或許葉懷袖早就看透了這一點,但她卻想不到一個溫和的辦法來讓李閒醒悟。所以她選擇了殺戮,用這種方式告訴李閒,當你的實力已經強大的讓所有人嫉妒和懼怕的時候,你又何須去適應別人?
於是,李閒也開始殺人。
從很久之前李閒自己就說過,他不是一個嗜殺的人。但當必須殺人的時候,他絕不會拿不起那柄殺人的刀子。
……
……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從開著的窗戶裡灑進來,照在人的身上有一種特別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