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東是個上了歲數的哥薩克軍士;我喜愛這位長者;他脾氣隨和;更有一個好看的女兒納斯嘉。
她像往常一樣;身裹皮襖;倚靠柴門等我;月光照亮了她嫵媚的。讓深夜的寒氣凍得發青的雙唇。認出我後;她莞爾一笑;但我卻顧不上她。〃再見;納斯嘉!〃我說著就從她面前走了過去。她本想回答點什麼;但僅僅長嘆一聲。
我隨手關好自己的房門;點起蠟燭就倒在床上;但是今晚比往常更加難以成眠。當我入睡時;東方都已發白了;不過。。。。。。看來上蒼大筆早已圈定;今夜我睡不了一個安穩覺。清晨四點;兩隻拳頭直敲我的窗子。我一躍而起:出了什麼事了?。。。。。。〃起來;穿上衣裳!〃幾個人朝我喊著。我很快穿好衣裳;走到外面。〃知道出事了嗎?〃三個來叫我的軍官齊聲說;他們臉色煞白;像死人一樣。
〃出了什麼事?〃
〃烏里奇讓打死了!〃他們接著說;〃咱們快去吧。〃
我呆若木雞。
〃真的;讓打死了!〃他們接著說;〃我們快去吧。〃
〃去哪兒呢?〃
〃路上你就知道了。〃
我們出發了。他們給我講了發生的一切;並添油加醋;摻和了有關氣數的種種看法;他死前半小時;使他在那次必死無疑中逢凶化吉的也正是這個氣數。烏里奇孤身一人沿著漆黑的街道往前走著;把豬捅死的那個酪酊大醉的哥薩克朝他猛撲過來;其實;他本當看不見烏里奇就從他身邊過去的;可是烏里奇偏偏停住腳步; 問:〃你找誰呢;老兄?〃〃就找你!〃哥薩克答道;軍刀砍了上去;從他的肩膀差不多一直劈到心上。。。。。。那兩個曾經碰上我;隨後去追蹤兇手的哥薩克幸好趕到跟前;把被砍傷的人扶了起來;可是他已經只剩最後一口氣了;而且僅僅說了四個字:〃他是對的!〃只有我一個理解這幾個字暗含的意思:它們說的是我;我無意間曾向這個薄命之人預卜了他的生死禍福;我的本能沒有蒙我:我在他已失常態的臉上準確無誤地覺察到了他陽壽即將終結的徵兆。
殺人兇手躲在村子邊緣的一間空房內;門從裡面反鎖著:我們正朝那裡走去。成群的女人們也哭哭喊喊地往那邊跑;時常遲到的一名哥薩克這次急急衝到街頭;匆匆挎上短劍;跑到了我們前面。街上亂成了一團。
我們總算趕來了;一看:房子的門和護窗都從裡面鎖著;它的周圍擠滿了人。軍官們與哥薩克們在情緒激昂地議論:女人們嗷嗷亂叫著;一邊哭喊;一邊訴說。她們中間;我看到有一個老太太的臉格外惹眼;臉上顯出一種瘋狂的絕望。她坐在一根很粗的圓木上;雙後撐在膝頭;兩手託著自己的腦袋:這就是殺人兇手的母親。她的雙唇時不時顫抖著:不知是在喃喃自語地祈禱;還是在自言自語地惡意詛咒?
這時應該有所決斷;而且把罪犯抓起來。然而誰也沒有第一個衝上去的勇氣。
我走近窗前;透過護板的縫隙朝裡面看了一眼:他臉色慘白地躺在地上;右手握著一支手槍;沾滿鮮血的軍刀橫在他的身旁。一雙驚魄未定;魂不守舍的眼睛;恐慌萬狀;骨碌骨碌地朝四下張望著;有時他一陣痙攣;伸手揪扯自己的頭髮;似乎迷迷糊糊地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情。在他這種心神不定的目光中;我看不出他有孤注一擲那樣的決心;於是就對少校說;他應不失良機地指派哥薩克們破門而入;直撲過去;因為現在這樣做;總比等到讓他完全醒過神兒來好。
這時一個哥薩克大尉走到門前;喚了他的名字;他答應了一聲。
〃你犯下罪了;葉非梅奇老弟;〃大尉說;〃這就沒一點辦法了;聽憑發落吧!〃
〃我不聽憑發落!〃哥薩克答道。
〃誠惶誠恐敬奉上帝吧!要知道你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車臣匪徒;而是一個虔誠的基督信徒;好啦;既然你的罪孽使你執迷不悟;那也毫無辦法;你是逃不過自己的劫數的。〃
〃我不聽憑發落!〃那個哥薩克令人毛骨悚然地厲聲高叫道;而且聽得見他在扳動扳機的聲音。
〃唉;大娘!〃哥薩克大尉對老太太說;〃你去說說兒子吧;說不定會聽你的。。。。。。要知道這隻會激怒上帝。你沒瞧瞧;大家這都已經等了兩個鐘頭啦。〃
老太太盯著他看了一眼;晃了晃腦袋。
〃瓦西里。彼得羅維奇;〃哥薩克大尉走到少校跟前;〃他不會投降的;我知道他。可要是砸門;那我們的人就會被他打死很多。您下令開槍把他打死豈不更好?窗上護板的縫隙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