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離清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說:“我和眾位長老已經商議過,既然有孽障禍害我狐族安危,不管他之前是什麼,我們勢必除之以保我湖眉一族。”
離清滿意地點點頭,回頭看了葉深深一眼。
只這一眼,就讓她渾身戰慄。
“各位——”鏡容對著殿下的男女老少揚聲道,“玄歆族長為了我湖眉一族,不幸遭奸人陷害,如今我們要合力幫助他擺脫附體的奸人,希望大家為族長護法!”
一句話畢,狐狸們集體騷動了。
葉深深惡狠狠地瞪著鏡容:這個老頭搞什麼鬼!幹嘛順著離清的意思?!
少紫的臉色有些蒼白,看得出他也沒有料想到離清會這麼早提出來。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以避諱的了,葉深深瞥了離清一眼,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少紫身邊。少紫似乎有些驚訝,想了想上前一步擋在了她前面,結果被葉深深從身後拽了一把。葉深深一步向前,站在他的身邊,朝他笑了笑。
很久以前,她就是如此並肩站著的,當然不會因為轉了個世就變成了小鳥依人了。她是姜寐,是曾經和少紫並肩作戰的帝女姜寐啊。
“玄歆?”離清見了這架勢有些驚異,繼而一笑,對著葉深深招招手,“深深,你過來。”見她不理,他淡道,“不要忘了他的命是誰救的。”
葉深深咬緊了牙關。
少紫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眼裡的笑意一閃而過。
離清顯然相當有耐性,他靜靜等著。
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生死關頭,而是生死關頭之前,你的把柄還在對手手裡。葉深深看了一眼少紫,見到他神色還算鎮定,想了想還是鼓足勇氣朝離清走了過去。
離清笑了。
他說:“深深,你又何苦做些無用功?”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壓低了聲音朝他吼。
離清淡道:“我只是為著狐族的千秋萬載著想,少紫不死,我不會出手救湖眉。你若不親手殺,我讓玄歆與少紫玉石俱焚。”
一瞬間,葉深深渾身涼透了。
這才是他救少紫的真正原因吧,一,當著狐族的面殺了他們某些對“狐王少紫”還抱著希望的殘餘;二,解救湖眉乾涸之苦,讓子民把他當神供著;三,讓她姜寐為了保全“玄歆”一條命,親手毀了少紫,殺了他。
他竟然可以把條件利用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太可怕了。
離清從身後的侍女那兒拿過個瓷杯,交到她手上,用目光示意她給少紫喝下。
“這是什麼?”葉深深問。
“過劫。”
葉深深拿著瓷杯的手抖了抖。過劫是什麼,她當然聽說過。這本是閻王用來解決某些個不願忘記過往的凡人的東西,過劫一喝,便是把人家刻著東西的靈魂從身體裡面抽離,灰飛煙滅。後來這東西被天上看中了,就用來懲罰犯了錯的仙人,喝完之後的人,就只剩下一個軀殼了,有靈魂,卻像是初生的嬰兒,什麼都得從頭來過。這向來是現人中除了直接灰飛煙滅,最為厲害的懲罰。
離清是想讓她親手殺了少紫。
“你為什麼不讓我喝?我喝了,就可以任由你擺佈。”讓她喝不是更方便麼?
離清卻笑了,他說:“你喝了,就徹徹底底成了葉深深,我對你葉深深沒有興趣。”他盯著她的眼,眸光閃爍,指著胸口道,“我要的是五千年前人龍一戰,那個披著盔甲拿劍刺進我胸口的姜寐。”
五千年前,他年少,第一次領兵出戰,在戰場上遇到了個身材纖弱的小兵。只是那個小兵身手了得,他一時好勝與他單打,卻不想被他髒兮兮的臉上眼裡那抹生動的光亮恍了神,被小兵一劍刺中胸口。
那小兵自然是要不了他的命的,只是這是他生命裡第一次挫折,他便把這個人的眼睛刻在了心裡。
後來父王替他向人族提親,他憤怒地拒絕了,雖說姜寐是出了名的漂亮,只是人族又有幾個人及得上戰場之上,那個和他單打許久的小兵這般恣意飛揚呢?千嬌百媚又如何,他離清不稀罕。
他離清自小高傲,可輸了就是徹徹底底的臣服,縱然龍王逼婚,他也照樣讓了太子之位離家出走。後來龍王終究是妥協了,只是不想時隔三年,他在回東海的路上舊傷發作,居然暈倒在了岸邊。
再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那雙刻進他心底的眼,他不會錯認。只是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是個女子,這讓他欣喜若狂。
那個人,便是人間帝女,姜寐。
而現在,那個叫葉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