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竹低低的說,像是自語:“也折磨他自己。”
“他怎麼說?”
“他叫我滾!”
“夢竹!”何慕天喊,覺得自己被撕裂了。他抓住了夢竹的雙手,迫切的說:“我知道我不該說,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但是,夢竹,你嫁我吧!你嫁我吧!老天使我們再度相逢,也該給我們一個好的結局!我愛了你那麼長久,那麼長久!”夢竹默然不語,坐在那兒像一座小小的塑像。臉色是莊嚴而凝肅的,眼睛直視著前面翻翻滾滾的波濤。
“夢竹,”何慕天握緊了她:“昨晚你走後,我不能睡,過去的一切都在我腦中重演。夢竹,你不知道我愛你能有多深,多切,多狂!直到如今,我覺得失去你失去得太冤枉!我盡了一切的力量,結果仍然失去你!老天待我們太殘忍,太不公平!夢竹,或者,這是冥冥中的定數,要我們再度相逢,否則,如峰怎麼偏偏會碰上曉彤?夢竹,你嫁我吧,你嫁我吧!現在向你求婚,是不是太晚了?”
“是的,”夢竹點了一下頭,機械化的說:“太晚了。”
“但是,他並不珍惜你!他並不愛護你!他刁難你又折磨你!”
“是我該受的。”夢竹幽幽的說。
何慕天顫慄了,夢竹那種忍辱負重、沉靜落寞的神態讓他心中絞痛,放開了夢竹,他用手支著額,低聲說:“不是你該受的,有任何苦楚、折磨,都應該由我來擔承。”
他抬頭凝視夢竹,懇切而祈求的說:“夢竹,告訴我,有辦法挽回嗎?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挽回?挽回什麼?”
“挽回以往的錯誤,”何慕天說:“重尋舊日的感情。可以嗎?還有這個機會嗎?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要爭取。夢竹,雖然以往我不該瞞騙你,雖然我有許許多多的過失,可是,我為了這一段感情,支付了我整個一生的幸福,你信我嗎?”
夢竹把眼光從海天深處移到何慕天的臉上,那是多麼坦白而真誠的一張臉!那深幽烏黑的眼睛一如往日!那脈脈痴情的神態宛若當年!她率直的回視著他,點了點頭:“我相信。”
“有許多事還是你不知道的,”何慕天說:“回到重慶,人事全非,你已改嫁楊明遠,舊日的同學對我避而遠之,我坐在嘉陵江畔,看到的是你的笑靨和明眸,聽到的是你的呢喃軟語,我真想就這樣撲進水裡去,永遠不要再見這個世界。接著,我離開重慶,跑了許許多多地方,酗酒、閒蕩、沉淪……那是你不可想象的一段生活……暗無天日的生活……”他頓住,回憶使他的臉扭曲、變色。夢竹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說:“別提了。”
“是的,還是不提的好。”他苦笑了一下,“勝利後我戒了酒,到上海去亂闖,竟捲進了商業界。我從此不看詩詞,不搞文學,因為詩詞和文學裡都有你的影子。霜霜和如峰使我面對一部份的現實,但,我再也沒有戀愛過。我這一生,只有一次轟轟烈烈、驚心動魄的戀愛。十八年來,我飲著這杯戀愛的苦汁,倚賴一些片片段段的回憶為生。我記得每一件過去的事,細微的,瑣碎的,零星的。記得你任何的小習慣和特徵。你不愛吃蛋和肉,愛吃魚和青菜,你喜歡在月夜裡唸詩,雨地裡散步……你的頭髮底下,脖子後面有一顆小黑痣,右邊的耳朵後面也有一粒。你要掩飾什麼的時候就打噴嚏……你常要撒一些小謊,撒完謊又臉紅……你喜歡裝睡著,然後從睫毛底下去偷看別人,那兩排長睫毛就像扇子般扇呀扇的……噢,夢竹!我記得一切一切!十八年來,我就沉溺在這些記憶裡,度過了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哦,夢竹,十八年,不是一段很短的時間!那麼漫長……”
“別說了!”
夢竹閃動著淚光瑩然的眼睛說。海浪在翻騰,波濤在洶湧,她心中的海浪和波濤也在起伏不已。往事的一點一滴都逐漸滲進了她的腦子,那些歲月,甜蜜的、辛酸的、混合了淚與笑的,再也找不回來的……都又出現在她的眼前,帶著炫麗的色彩,誘惑的閃熠著。
“夢竹,我們補償明遠的損失,”何慕天懇切的說:“儘量的補償他。然後,你回來吧,回到我身邊來──我們還可以有許許多多年,追尋我們以前斷掉了的夢。夢竹,好嗎?你回答我一句,我們可以和明遠談判。”
夢竹瞪視著海面,一隻海鷗正掠水而過,翅膀上盛滿了太陽光。何慕天的話把她引進一個幻境中,而使她心念飛馳了。
“夢竹,行嗎?你答應我,我們再共同創造一個未來!一切美的、好的、詩一般的、夢一般的、你以前所追尋的,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