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說道:“太后,您怎麼能去呢?!”
難怪剛剛看著裴元灝一臉陰霾,還讓我進來勸她,太后居然也要一同前去春獵?!
她的身體原本就不好,現在看來更是一日虛弱勝一日,哪裡再經得起舟車勞頓?而拒馬河谷臨近草原,氣候雖稱不上惡劣,但一定不會比宮中安穩,太后這樣長途跋涉過去,對她的病體可謂有百害而無一益!
我忙握著她消瘦的手:“太后,太后您可不能這樣,您的身體經不起的啊!”
聽我這樣急切的勸阻,太后只是平靜的聽著,臉上一直都是淡淡的笑意,等我說完了,才慢慢的說道:“就是因為,那裡臨近草原,哀家才想要去的。”
“……”
“哀家,想回去看看。”
“……”
我驀地明白過來,鼻子一酸:“太后……”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反手過來撫過我的手背,道:“別的人不懂,丫頭,你不會不懂。”
“……”
是的,我不會不懂。
若是我,若自知大去之期不遠,唯一的願望,也一定是想要見一見離兒。哪怕見不到她,哪怕只能和她靠近一點,就算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願意!
可是
回想起剛剛裴元灝眼中的陰霾,屋子裡那些堆積如山的錦盒,還有這些日子以來,宮裡宮外的暗流洶湧,我想了想,還是柔聲勸道:“太后,青嬰明白您的心思。只是,來日方長,您的身子真的經不起這樣。況且,這次春獵”
太后的臉上浮起了一點淡淡的笑容:“哀家知道,這一次的春獵,要打什麼。”
“……!”我心裡一驚,抬頭看著她。
太后雖然蒼老憔悴,但那雙眼睛卻始終平靜的,透著不爭不怒的智慧的光,不論外面的狂風驟雨,她始終平靜而安寧,任何人都看不清那下面曾經有過多少波瀾。
是啊,她這一生,從草原的風霜雨雪,到這皇城裡的明爭暗鬥,什麼都經過了,她看得比我要多得多,也透徹得多,就算臨水佛塔裡只有佛經和梵唱,但臨水佛塔,終究是在皇城之內。
任何人,都逃不過這裡的風雨飄搖。
我輕輕道:“既然太后知道,那為何”
她淡然一笑:“這些年來,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皇帝要做什麼,做了什麼,哀家都沒有管過他,更不會去妨礙他。”
“……”
“這一次,也一樣。”
我急忙道:“太后,皇上他不是這個意思,他不是說太后會妨礙他,而是”
太后微笑著拍了拍我的手背:“哀家,還不一定會妨礙他。”
“……”
“也許,哀家會做他的阿彌陀佛呢?”
“……!”
我的心裡勐地跳了一下阿彌陀佛?!
也是在這臨水佛塔裡,太后曾經跟我說過阿彌陀佛和惡鬼夜叉,她告訴過我,在這宮裡,要找到自己的阿彌陀佛,才能保護好自己,可她現在,卻說,也許她會做皇帝的阿彌陀佛?!
我看著太后,她的臉上仍舊是淡淡的,幾乎淡得看不見的笑容,抬起頭來,慢慢的看著眼前的帷幔,那裡還掛著許許多多的護身符,隨著帷幔的輕晃而輕輕的顫抖著。
我看著她的眼神,再也說不出話來。
離開臨水佛塔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有些茫然,直到走到水廊上,帶著寒意的水汽一襲,冷得我哆嗦了一下。
原本,已經入春了啊……
我輕輕的抱著手臂,慢慢的往回走,剛剛拐過一面高牆,就看到前面一大隊身著軟甲的護衛走了過去,一個個神情肅穆,手握刀柄,透著一股威武之氣。
禁衛軍的人,倒是威嚴了不少。
想起這些天,宮裡的護衛又增加了幾隊,那些小宮女一個個興奮不已,連水秀都找著機會就偷偷去趴著門框看他們交班時的樣子,回來總是被小福子酸不熘丟的說幾句,又追著小福子滿屋打,樂得吳嬤嬤合不攏嘴。
不過看著他們的樣子,倒是真的和前些日子有些不同。
我還正想著,正好就看到隊伍的最後一個,身材高大,穿著一身與眾人不同的鎧甲,愈發襯得那張挺拔的臉龐威武懾人,那雙虎目朝我看過來,立刻笑了一下,走過來朝我一拱手:“嶽大人。”
“孫大人,真巧。”我笑著看著他,沒想到這一次又遇見了他。
他也笑了一下:“剛好過來交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