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勝已是定局,邑內的人們歡聲雷動。留下清理戰場的人,幾隊車兵重新又彙集作一處,在主車的引領下朝邑中開來。城門被緩緩開啟,鄉人和兵士們把東夷人留下的巨木搬走,讓出道路。
我看向主車上那幾人。御者身後,甲首持弓,參乘執戈,一人白衣皮弁,身形挺拔頎長,傲然地站在他們之間。
塵霧在陽光下漸漸散去,待那人的輪廓在眼前清晰起來,我愣住——那是姬輿。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再看,姬輿的面容更加真切地映入眼簾。
我睜大眼睛,他不是在成周嗎?怎麼會站在虢國的兵車上?
轉頭,不期然地對上燮的眼睛,他注視著我,目光中似有情緒,卻一語不發。
我怔住。
人們高興地到城下去迎接援師,紛紛從我們身旁跑過。
燮的手仍然握在我的臂上,他看了看,緩緩鬆開。
“下去看吧。”他說。
我移開目光,點了點頭。
剛轉身要走,腳下像是踢到了什麼東西,發出一聲磬響。我低頭看去,卻見丘給我裝玉的小口袋不知什麼時候跌了出來,正在腳下。
我忙將它拾起,拍乾淨,開啟檢查一遍,發現玉韘和別的小玩意都在,卻獨獨不見了鳳形佩。再往地上看去,我愣了愣,燮正彎腰從走道上撿起一個小小的包裹,表面被人踩得髒兮兮的,正是鳳形佩。
心中一驚,我把它拿過來,小心地開啟。
絹帕中,瑩玉潔白,鳳形佩光澤華美,已經斷作了兩半。
我呆呆地看著掌中的碎片,一動不動。
一雙手伸過來,修長的手指將兩片玉輕輕拿起,燮看著鳳形佩,將它拼合。鳳形佩似乎又便成了一個整體,看不到一絲裂縫,兩半玉色卻各不相同,似在隱隱地提示著斷口的存在。
燮的手鬆開,鳳形佩重又分為兩半。
一切都過往不復。
眼睛麻麻地酸澀,我抬頭望著燮,他的雙眸深邃,嘴唇緊抿著。那面容忽而模糊起來,只餘眉間的一抹痛色沉入心間。
“姮!”觪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深吸一口氣,回頭望去,觪向我快步走來。
見到燮,他愣了愣,見禮道:“晉侯。”
“太子。”燮還禮。
“姮,”他看向我,說:“隨為兄到城下。”語氣中不掩興奮。
我望向燮,他神色已經回覆鎮定,默默地注視著我。
“叨擾晉侯。” 觪向燮略一欠身,拉著我向後走,步子極快,我踉蹌了幾下。
走下階梯時,我向後望去,那抹身影仍定定地站在原處,突然,臺階一擋,消失不見了。
河伯
城下,邑中的人聚集在道路兩旁,翹首望著前來的隊伍,興奮地議論不已。
觪拉著我走到人群前面,和邑君等人站在一起。
駟馬拉著兵車轔轔地走來,在城門下停住。邑君快步上前,向主車深深一禮,高聲道:“虎臣親自前來,敝邑幸哉!”
姬輿從車上下來,還禮道:“邑君。”禮畢,他抬起頭,目光在周圍略略一掃,看到觪身邊的我,停住,眉頭似乎瞬間展開了許多。
我望著他,站著沒有動。
觪和虢子也上前,姬輿移開目光,與他們見禮。
“我等接到符信即星夜來援,於岔口遇到虎臣,又在野中遇到眾鄉人,遂商定下方略,虎臣在前為帥,引我等拼殺。”一名虢國大夫向虢子解釋道。
“原、原來如此。”虢子瞭然,笑道。
“如何不見晉侯?”邑君突然問道。
姬輿正同虢子相談,聽到這話,訝異地一愣。
眾人詫然,也紛紛環視四周,卻不見燮的影子。
我下意識地抬頭,望城牆上望去,卻只能看到邊上的雉堞。我默然,轉回目光的剎那,卻觸到姬輿正正投來的視線,不由怔住。
“晉侯來了!”這時,有人歡喜地喊道。
人群分開了一條道,只見燮面色沉靜,正從後面走來。
邑君笑道:“方才不見國君,我等一陣好找。”
燮淺笑:“我方才在城頭觀望俘敵,故而遲來。”說著,他看向姬輿,緩緩一揖道:“虎臣。”
姬輿看著他,面色無波,片刻,淡聲還禮:“國君。”
眾人喜意盈盈。
虢子提出要去察看獲俘的情況,燮同意,與他一道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