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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陪我坐坐吧。”他說。

“坐著腰疼。”

葉騫澤抓著她的手往下拉,“坐吧。”

“好好好。”她作了個投降的姿勢,把手從他掌心掙了出來,一個人倒黴的時候再有點窘,那滋味不算好受。

無奈地盤腿坐在了他身邊,向遠說:“可以開始了,神父,我們從哪裡開始說起,人生觀、價值觀還是談如何更好地面對挫折?”

葉騫澤一本正經地說,“那我們來談談當自己不開心的時候會怎麼樣吧。”他自己說著,就笑了起來。

向遠斜著眼睛看他,“你不開心的時候不就是去折騰李二叔家的南瓜嘛。”

小時候,李二叔的二兒子老欺負他,推倒在地,摔疼了不敢當著媽媽的面哭,後來向遠看見了,拉著他來到李二叔家的南瓜地,挑長到兩個拳頭大的南瓜切開一個口,裡面挖個洞,把死老鼠塞在裡面,再把蓋小心地縫回去。幼南瓜生長力強,沒過多久切口就能癒合,兩人找到那個瓜把線拆了,幾個月後,聽到李二叔家切南瓜時的驚叫,什麼不開心都被笑沒了。

葉騫澤忍俊不住,“那全是你的鬼主意,而且都是小時候的事,早過去了。”

向遠笑著喃喃重複,“是啊,早過去了。”

“讀書後,我爸跟我說,遇到不開心的事,就應該想,‘天降大任於斯人也’。當時我覺得有道理,可是後來一想,如果天降給我的大任是倒黴到死的那一天呢?”

“胡說八道。”向遠笑罵道。“你們兄弟倆怎麼走兩個極端,你弟弟葉昀說,他難過的時候,只要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就覺得昨天的事是一場噩夢,日出就散了。”

“我那是跟你開玩笑呢,向遠。你記得吧,王陽明不是有句話嗎,‘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的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其實有時我覺得,人的悲、喜、愛、憎都跟這朵花一樣,你睜開眼看它,它就存在,你閉上眼,也完全可以當它是虛無。這樣想,就可以釋然,太執著真的沒有必要。”

向遠嗤笑,“你那是成佛了。在我看來,那朵花如果是真的,你就算一世閉上眼,它該開還是開,該謝還得謝。”

“那至少它謝的時候我不會難過。”

“我沒有你的境界。”

“那你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釋然?”

向遠說,“釋然?如果我不開心,就怎麼都不會釋然。過去是會過去,但不會忘記,一點一滴都記在心裡,很多年回頭看,都像是活的。”

“你不是這樣的人。”葉騫澤搖頭,“你是我見過最聰明豁達的女孩子。”

“聰明豁達的女孩。”向遠複述,臉上淡淡的諷刺不知是為著自己還是為著他的一句話,“騫澤,你覺得你瞭解我嗎?”

“至少我知道你不是會因為失意的事停留在原地的人,就像你的名字,向遠,向著最遠的地方,比我們走得都遠。”

向遠莫名的悵然,他不知道,她之所以不會停留,摔倒了之後也要爬起來繼續往前走,不是因為豁達,也不是勇敢,而是因為害怕多看一眼絆倒她的那個地方。

“謝謝你的開解。騫澤。”她站了起來。

葉騫澤苦笑,“可這大概是一場失敗的開解。”

第三十四章

向遠拒絕了葉騫澤送她回家的好意,一個人擠著沙丁魚罐頭般的公交車返回住處,她想,她此時也許更需要這樣的嘈雜和擁擠。

騫澤的關心向遠怎會不知,然而,從落標已成定局那一刻起,她心裡就是空落而麻木的,反倒是他的開解點醒了她,因而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意是那麼貨真價實。他那番話也許是真心的,但對於她而言,就像一個溺水的人,聽見岸邊惟一的一個人說:“別怕,水一點也不涼。”

向遠真遺憾自己不是他說的那個“聰明而豁達”的女孩,究竟要有多豁達,方可悲喜無礙,又要有多聰明,才能太上忘情?她是做不到,然而他可以?她只錯在記性太好,就像每跌倒一下,腳步雖不停,那陣痛卻會記上很久。

用鑰匙開啟鎖,門剛推開,一陣刺眼的白光讓向遠大吃一驚,她飛快地退後一步,狼狽地側頭遮眼,然後才聽見葉昀的笑聲,“哈哈,嚇一跳吧,你幹嘛不尖叫?”

向遠聽到熟悉的聲音,鬆了口氣的同時也火從心起,葉昀渾然不知,還拿著一個新的數碼相機像玩具般擺弄著,用鏡頭對準了她。

“笑一下,向遠姐。”他微屈下身子調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