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他回頭,果然看見閒庭信步的一支馬隊,靜悄悄地走來。眾人顯然對戰術心知肚明,行動迅速又不打草驚蛇。
收起那絲無奈的心碎,重回一個男人應有的冷靜。熱血沸騰起來,抵禦著想象中徹骨的寒意。和依拉汗指揮著,兩個漢子從西側曲線包抄草坡之上的馬群;又有幾個漢子從東側戈壁慢慢地前行,靠著夜幕的遮掩,向鬼火般的篝火前進。
依拉汗和那兩兄弟,開啟火摺子燃起了火把,卻是猛然策馬狂奔,向著野營地方向疾馳而去,速度快得如同從天而降的神兵。
而臉色陰暗,心中如臨大敵的他,和另外幾個槍法精準的槍手,在山坡上伏地埋頭亦做好了偷襲狙擊的準備,另一批槍手已派做先鋒主攻——跟在依拉汗的後面,只要帳篷裡出來的是持槍的男人,格殺勿論。
粗壯的馬鞭揮向殘餘的篝火,火星在戈壁的風中飛迸四濺;而燃起的火把直接飛擲向帳篷,有的蓬頂是羊毛氈易燃,烈焰立刻燒得熊熊滾滾。西邊馬群被火光和凌亂的陣勢驚了,發出恐懼*的、不甘被擄的嘶鳴;疲憊不堪的暴徒,在剛剛進入睡夢時被驚醒,紛紛在帳篷外現身。
伏擊者的槍聲響起,精準到先出帳篷的幾個人立時斃命。而在野營地的另一邊,揮著馬鞭襲來、來勢洶洶的,是這突襲隊伍的一支主力。持槍逃出帳篷的漢子,幾乎都是還沒怎麼清醒,不是被馬鞭擊中,就是躲不過四面八方的子彈。
攻防之佈局,決定勝敗結局。佔據有利地形,將事半功倍。未幾,蒼茫大地響起了攻者的吶喊、防者的慘叫;槍聲火光圍攻,短兵相接亦打破了夜晚的沉寂。短短的幾分鐘、密集的槍彈爆響之後,唐帶著埋伏的槍手瘋狂地從山坡上飛馳而下。
犀利的目光橫掃面前的破敗殘局,凝視著每座帳篷外的屍體——
有的帳篷已燒掉大半,裡面的人都耐不住煙熏火燎,抱頭魚貫而出,成了暫時的俘虜。
他在快速搜尋,直到驚異的目光落在那僅有的、安然無恙的帳篷。
難道?他猜中了?
“然然!”
勝利的喜悅已讓他失去冷靜,他嘴角微微一笑,策馬走近,居高臨下地甩動馬鞭,“嘶”地一聲,帳篷的帆布頂在風中裂成碎片。
一聲驚叫響起,一個人如荒原中受驚的狼,猛然以站立的姿勢、兇狠的目光與他面對面——是原本在瑟瑟發抖、此刻野獸兇猛的烏卓。
原本敬中有懼的關係,在這一刻已完全撕破了偽裝。再也不用提相互利用,也不再對他的勢力心生妄想——那為了*聖戰的心願,在這荒漠的淒涼裡,預見了結局的倉皇。
即使死,也要殺盡仇敵。穆聖哲語如同安拉聖訓。
無須再虛偽地寒暄,解決這問題的唯一方式變成了復仇式的兵戎相見。
“唐博豐!你去死!——”
烏卓手裡的槍,條件反射般地瞄準唐,不假思索地扣動扳機。
依拉汗一聲驚叫,剛剛再度舉起手中的槍,但似乎,來不及了。
唐的表情猙獰一秒,濃眉劇烈顫抖一霎,而手中的槍亦對準烏卓胸前,一顆子彈飛速射出。
六十二 絕望荒原7
三聲槍響,決定了兩條生命不同的結局——
烏卓一彈中心臟、一彈入肩,已砰然倒地。
而唐博豐畢竟居高臨下,烏卓的子彈再準,也不過是力道自下而上。它沿著一道幸運的弧線,落在他的右腿。
唐中彈,被本能的衝力激得幾乎落馬,反應奇快地緊攥韁繩、穩住身子。依拉汗又驚又懼、滿臉怒意行至他身側,
“唐哥!——”
“先處理傷口!”
他輕輕皺眉,手向下臆測了傷口所在,只擺了擺手,“快找到她!”
說完話只一秒後,他整個人如同僵住:他已看見三四步之遙、另一燒得面目全非的帳篷廢墟里站起來一個男人。
那男人舉著空空如也的雙手,表明自己投降的立場,臉面上被濃黑的菸灰所遮蓋,在黑夜裡有些看不清楚。
“唐博豐。”
他篤定地一開口,那聲音卻是那麼熟悉,那麼熟悉。熟悉到——就像一直在朝夕相處的兄弟手足。
唐握在扳機上的手指在緩慢地放鬆,卻沒有下馬,目光凌凌地看著他。
兩個男人就如此對視著,誰也不先開口,不再說話。
依拉汗沉不住氣了,也不知道這男人來歷,策馬欲上前質問,“哎!——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