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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這是一座舊教堂,我想起來了。以前我上那兒,往山裡去釣魚時,總經過那座教堂。”特里眼看著網柵上,心裡有點納悶,“一座教堂?怪了……怎麼會有人用電呢?”

“有什麼流浪漢在裡面?是嗎?”

“嗯——嗯,為什麼到那裡去呢?”

“你從網柵上關閉這個區域的電力供應不就完了嗎?還省了你一趟爬山呢。”

“主意不錯,”特里又在電腦上鼓搗了一分鐘,“第12區現在已經斷電,”隨著他說出最後一個字,狠狠地敲了執行命令的回車鍵。

“謝謝,”傑克說,手一鬆,手裡的話筒從指間滑了下去。

“你真的是要讓克萊爾發瘋?他可是一隻野獸啊。昨天晚上他的聲音咆哮起來可讓人發怵呢,”特里說道。

傑克手裡抓著那瓶止痛片,看瓶子上的用法,心裡想是不是又該服藥了。“別替我耽心,他克萊爾現在,已經差不多就是呆在難民營裡了,他能把我怎麼樣呢?”

他掛上電話,本來想笑一笑,可痛得輕輕喊出了聲。

第十七章

艾米把手裡的最後一件衣物擰起來,伸直腰,站起來。她的腳邊是清徹而冰冷的溪水。溪水根本就不理會艾米,就這麼流了過去。艾米看看身後的樹林和遠處的青黑色的山巒。她手裡的那件法蘭絨襯衫浸透了水特別沉,但有一會兒,她根本忘記了這件事。山是這樣地沉重而厚實,沒有什麼能夠穿透。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呢?大雪來臨之前我們能夠逃離嗎?在天的父啊,我們該如何是好呢?

這是不由自主的祈禱——當我們知道自己所需要的答案會是什麼樣子時,祈禱詞往往是這樣的。她心裡在想史密斯先生,一邊把衣服放到那隻舊的塑膠籃子裡去。嘆了一口氣,這是在一分鐘裡第六次嘆氣了。這是發自內心的嘆息。這處境可不是以前她所想過的未來。一縷頭髮垂到她的臉上,她用手指把它理到頭上去,這個姿勢是這樣地簡單,但也這樣地無意義。她竟然還是想顯得好看一點。可這又有什麼錯呢?她閉上眼睛,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臉,它的面板又幹又粗,這不是一個年輕姑娘的臉,這是一張老婦人的臉。她的手也是這樣地粗糙,像是男人的手。她的青春到哪兒去了?它離她而去了,被綁架、被劫持去了,可那綁匪甚至都沒有留一張紙條要點贖金什麼的。誰還能夠保持她的青春呢——當還是少女時,她父母便被認為是精神發育不健全面給他們帶走了,留下一個小女孩的她,照顧更小的弟弟和妹妹?誰還能夠保持臉上的線條呢——如果她的姐姐也死在國家的兒童教養營裡?誰的心又能不蒼老呢——如果她的小弟弟,那未來的模範公民,終究也背叛了她的信仰,投向當局。她的個人遭遇偷走了她的青春,這是誰能享受的殘酷的快樂呢?除了你自己的不能預知的一切可疑的一生,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成為回報呢?所有的一切都是看不到的——家庭紐帶、未來的日子,還有愛情。只有一件東西是不容懷疑的:孤獨。這是沒有辦法否定的,它就像一件溼淋淋的,永遠不幹的衣服。

她就這樣站在冰冷的山間溪水旁,一邊幹活,一邊顧影自憐。她就是那個灰姑娘,只是再沒有仙女了。破破爛爛的衣服遮掩著她那還是小孩子的身體,還有她那顆稚氣的心。她是一個天性質樸的女孩。像史密斯那樣的人會願意多看她一眼麼?不會的。可他為什麼會那樣呢?她現在所要做的一切便是活下去,可躲過這一切活下去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不!眼前的這一切絕不是以往她憧憬過的。一開始,她希望平平安安的,跟所有的人一樣,過一種普普通通的生活,遇見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夥子,然後結婚生孩子。這是一種通常的生活。但革命打亂了這一切。普通人的生活成了永遠不能孵化的蠶繭。她只能活一天看一天了。當對宗教的迫害開始時,她甚至曾經決意要把自己的未來投入英勇的抵抗,做一個現代的聖女貞德。她和各處的基督教徒都要成為燈塔,成為身著上帝的銷甲的騎士。摩西和約書亞領導了地下組織,他們好像便是她的理想的現實表徵。他們鼓勵著所有的信眾去爭取那英勇的光榮的理想。她也曾希望成為這當中的一員,帶著她的尊嚴完成自己的使命。

隨著的推移,在鐵拳的殘酷打擊下,理想慢慢地磨滅了。她所希望的在自己身上或別的基督教徒身上看到的英雄主義的信仰已經蛻變為基本的生存需要。人們為信仰而死,像她意料的那樣,但更多的人卻被投入了集中營,直到他們被折磨成為白痴。哪裡還有英勇的鬥爭呢?哪裡才是她之前很久的那些往昔日子中的尊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