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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他做一個被嚇到的表情,吐吐舌頭,又說兩遍。

我稍稍安下心,抬手抹一把眼睛。

淚水擠得眼眶酸且脹。

他極驚詫,不過一句玩笑而已,有那麼嚴重嗎?

我把手蜷在貓肚皮下,那兒很溫暖,很柔軟,我冰冷僵硬的手,正需要它的體溫和心跳藉以安慰。你不懂!有些話,不能亂說的。不是迷信。命運有時很不可理喻

你擔心我?他問,聲音很低,很溫柔,掩不住幾分興奮。

我沒否認,下巴埋進旎旎豐密的頸毛,頭髮散下來,遮住臉頰,他看不見,一滴滴淚水從我眼中湧出,跌落地面。

站在他房間中央,我抱著貓,四下裡打量,這麼久了,正經進來瞧一瞧,看一看,這是第一次。

他房間很整潔。床是床,椅是椅,該放什麼放什麼,看不見隨手亂搭的衣物,也沒有四處亂扔的紙張。寫字桌上膝上型電腦、彩噴印表機、掃描器、護眼燈、筆筒、紙巾盒、水杯、記事薄、書,擺得滿滿當當,但井然有序。

床單、被罩、枕套全部是白色,不是乳白,不是醫院裡那種發黃晦暗的黴白,不是令人望而卻步的雪白,是清水漂洗出的純棉製品的本白,透透亮亮,親切潔淨,看一眼就好想躺上去那種感覺。

房間裡有股香草味道暗暗浮動,溫馨而含蓄。我說你用香水?

他指指床上方牆壁上一隻很大的紅緞手繡香包。

我想起我房間裡東一下西一下的衣物,到處都是的書本筆記破紙片兒,現在還好些,他搬進來之前洗淨的內衣褲來不及收起懶得收起常常就搭在椅背上

不曉得他自己家裡臥室是不是也這樣乾淨整潔。

他說,你坐啊。

我自嘲道,你這兒這麼幹淨,我都有些兒手足無措了。

他笑一下,從我懷裡抱走貓,放在床上,小東西很自覺地在床角找好位置,轉幾個圈,選一個它認為最舒服的姿勢臥倒。

他拉我坐在床上,你看人家旎旎多不見外,你也不要客氣哦。啊,你手真涼!是不是很冷?他合掌握住我手,握得很緊。

我不冷,可是我的手很冰,即使在他溫暖的掌中,也暖不過來。

他用商量的口氣毋庸置疑地說,蓋上被子吧!

我不動,還沒想好怎麼辦,順從還是拒絕,他已脫掉我拖鞋,搬起我腿,半抱著把我放在床裡,抖開他乾淨溫暖的被,蓋在我身上。被子上他的氣息撲面襲來,我所有的矜持,不攻自潰。

許久,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他躺在我身邊,雙手搭在胸口。被子裡我們僵著身體,相隔一厘米,不遠,但是距離。我的長髮散在枕上。他的長髮覆住我髮梢。床頭燈幽幽亮著。耳邊是旎旎的呼嚕聲。我不敢側一下頭,他也沒有看我一眼。我們像兩條並列平行的直線,也有點像舊時入了洞房才見第一面的新婚夫妻,拘謹,而侷促。

許久,他兩隻腳慢慢貼過來,說,你腳好涼,沒挨一塊兒我也能覺到。

他的腳很暖。他的手也很暖。他身體從上到下都很暖。用他的話說,沒挨一塊兒,也能感覺得到,那熱,一波一波,從他身上發散出來,熱得灼人。或許,這就叫血氣方剛吧。

我不動,任他右腳覆住我腳背,左腳翻轉,腳掌一下一下摩挲我腳心。我像一根棒冰,被他的體溫,自下而上,一層一層融化,化成冰水,然後沸騰。

旖旖,我想聽聽你的故事,講給我聽好不好?過一會兒他說。我不是有窺私癖,我只是想知道,剛剛你為什麼那麼緊張那麼恐慌。

我想起他那句玩笑話,又是渾身一抖。他察覺到,說,冷嗎?將被子提到我下頦掖緊,右臂支起身子,左手摟住我肩膀,左臂,輕輕搭在我胸口上。不帶任何慾望的,僅僅是搭在那兒。

我嘆一口氣,記憶裡的一幕緩緩拉開。

高一時,我變完聲,母親請了一位在東北三省都很有名的聲樂老師教我。那個老師很喜歡我,說我嗓音可塑性強,有潛質,力勸我考音樂學院。如果不是後來他出了事,我想,我即使沒被他說服,也會屈服於母親和他的聯合緊攻去報考音樂學院。

可是,他死了,在距我高考還有半年的時候。

死得很突然,很意外。

頭一天我還去他家上課,他給我彈他新寫的曲子,一首很好聽的慢板。我聽完問他能不能給我抄一份,他拍拍手裡的譜子,說,送你吧,我們師生一場,算是留個紀念。又從琴凳下找出一本曲譜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