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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來蘇忽然心中一動,便叫店家去問他可肯陪酒?店家說:“可以,昨天他一個老太婆還對我說起,我是沒敢對老爺說。”曹來蘇道:“現在為雨所阻,不能前進,弄個人來彈唱彈唱,解解悶也是好的。”就叫店家去叫。

不多一回,一位姑娘果然跟著店家來了。後面有一個老女人,手裡提著琵琶,還有一支水菸袋。曹來蘇看了看他,姿色也還不惡,就叫他坐在炕上,攀談了兩句。曹來蘇又問他:“會唱什麼曲子?”女的道:“請點罷。”一面說,早就把琵琶接過來,和準了弦子,拿指甲彈了幾彈,又收了一收。曹來蘇道:“唱一出《三孃教子》罷。”女的也不接腔,便把琵琶彈了一會,就接著戲文唱起來。

曹來蘇聽他口音,彷彿是揚州一路的人,等他唱完了,便問他是那裡人?女的道:“是甘泉縣人。”曹來蘇道:“你的色藝都還不錯,為什麼不在幾個大碼頭上混混,卻要到貴州去?”女的道:“大碼頭上好的多,那裡輪得到我?貴州雖說不好,第一人少,是最好的事。這也如同做官的一樣,總要分發到人少的省分裡去,這就叫做‘人棄我取’的講究。”曹來蘇笑了一笑道:“主意到也不錯。”那女的便介面問道:“老爺貴姓?”曹來蘇道:“我姓曹,我是雲南人,從小生長在你們下江,現在是在貴州做官。”女的道:“我不曉得,原來是位大老爺,但是現在還是到貴州去?還是到哪裡去?”曹來蘇道:“是往下江去。”女的道:“為什麼要到下江去?”曹來蘇道:“我是奉了撫臺的文書,派我到湖北看看各處廠子,再到下江去買點東西。大約你們揚州,也是一定要到的。”女的道:“幾時可以回來?”曹來蘇道:“說不定,也許兩三個月,也許四五個月,但是今年是一定要回來過年的。”女的道:“老爺的公館在那一門,什麼街?”曹來蘇道:“我的公館在東旗杆下,一問就知道的。”

女的道:“等你老人家回來了,我再來找你。你此次出門,就祇帶一個人麼?”曹來蘇道:“一個人夠了,下去一路都有接客的。”女的道:“這回事,你好多幾千銀子。”曹來蘇道:“笑話,笑話!統共發了一千幾百兩銀子,各樣在內,我是真也不會辦。”女的道:“銀子想已匯出去了。”曹來蘇道:“貴州匯水太重,我是自己帶著他。”女的道:“帶著他,不怕失落了麼?”曹來蘇道:“我到東,他到東;我到西,他到西,再也不得失誤的。不過是上上下下,箱子稍為重些,就費了事。”女的道:“放在一處嫌重,何妨放在兩處。”曹來蘇笑道:“看你不出,年輕的人倒有主意,我就是兩處放的。”女的道:“我聽見人家說,雲南、貴州人最會說假話的。你老是雲南人,諒來也是會說假話。”曹來蘇道:“何以見得?出孔夫子的地方,也還有做強盜的,那能管得許多。”女的道:“你既然不說假話,我要請教你老人家一句話,我在下江那邊,洋錢是見過的了。但是這銀子是從來不曾見過面,也不曉得是什麼東西,什麼顏色?祇聽見人說銀子最是有用,也可以換洋錢,無論什麼都可以辦。就是要做官,也祇要拿銀子給皇上家,越多的,官越大。我問他們,這銀子是那裡來的?他們說,是地上挖出來的。我就打聽銀子是什麼顏色?預備著我們也可以挖點用。他們說,是藍的,上一等的能夠發亮,再上一等是淡紅,頂好的是大紅的。可不知道是不是?老爺你帶的銀子,到底是那一號的?”

曹來蘇笑道:“瞎說,銀子是白的,那裡會有藍的、紅的,還透亮的呢?”女的道:“怪不道人家說,雲貴老爺們會說假話,今天可相信了。”曹來蘇道:“怎麼曉得我說假話?”女的道:“有一天,我在鎮江看見一個官,坐著轎子,帶著一個頂子,是個深藍的;後來,在蕪湖又看見一個官,坐了藍色的轎子,戴的頂子是個透亮的;後來,在安徽省城裡又看見一位官,乃是綠顏色的轎子,戴的是紅頂子。我越看越奇怪,就問起他家來,說他戴的頂子是什麼東西做的?就有人告訴我,說是銀子做的。頂壞的銀子做的是白的,不值錢。稍為好些是透亮白的,他們叫他做水晶項子。看得過的銀子做出來是藍顏色,再上去就是透亮的藍、紅的了。所以我才曉得這個銀子,是有好幾種顏色。後來又曉得,官越大,化的錢越多;他既然化的錢多,他頭上的東西,自然揀頂好的銀子打了。你老是貴州的官,你化了多少銀子?你的頂子是紅的,還是大紅的?”曹來蘇道:“真正混說,是人家給你當上的。銀子祇有一樣白的,沒有第二樣顏色的。你不看見時神爺手裡拿的一個大黃元寶、白元寶麼?那黃元寶就是金的,白元寶就是銀的。況且,你頭上戴的首飾,你也可以拿下來看看,這個白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