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還是當年的那條道,又是夏末秋初,天氣涼爽,氣候宜人,又沒有上次的艱苦和危險,一路上人歡馬叫,好不熱鬧。
可是索元禮的心裡快樂不起來,因為經過揚州兵變和諸王叛亂後,社會秩序大不如從前,這一去三千餘里,路經好幾處盜賊盤踞的山寨,山寨裡的頭目又多是兩處失敗後亡命山林的被朝廷通緝的要犯。那些地方山勢陡蛸,草木林茂,莫說五百人,五千人也不濟事。特別是迎接廬陵王回程時,要是被那夥人劫了去,那可了不得。為此,索元禮雖然風風光光地騎在馬上前呼後擁,榮耀無比,但心頭那塊焦慮的烏雲總揮散不去。
不過,他也有感到欣慰的時候。想當年押送廬陵王去房州經過那個小驛站時,恰逢他夫人生產,自己下令停止前進,休息三天,而且對他們夫婦多有照顧。現在想來,也算自己有遠見,不然,這次去見了,話該怎麼說?古話說“做事留一線,今後好見面”。這話真的不假呀,今後,今後他回了京城,說不定再次坐上龍椅,那時……
不僅有欣慰的時候,甚至還有歡愉的時候、暢快的時候。那小驛站的小客房裡,周興的新娘第一夜的陪伴,至今想起來還甜蜜無比,夢裡,還常常與她在一起。後來,回到長安,與她還有一段值得回憶的往事,直到周興官當大了,見面再不叫師父了,那小婦人才變臉不理人的。
索元禮雖沒讀過多少書,但歷經生死劫難,又在官場上滾過幾個來回,見得多了。他早從周興的趾高氣揚與狂妄得意中看到他的未來。他替他擔心,但還不能勸阻,就像當年自己聽不得勸阻一樣,把對方的好意當作不懷好意,把對方的友善當作妒嫉。那就由他。結果,他請來俊臣“入甕”,又有人請他“入甕”;“入甕”之前還讓他遍嘗他發明的。“流水彈琴”、“仙人摘果”等等刑罰的滋味。
想到這裡,索元禮心中有一股暢快的暖流緩緩透過。儘管如此,在路過那個小驛站時,他還是去周興夫婦的墳頭轉了一圈,還為他們燒了疊紙錢。他不知道為什麼,不是哀悼,也不是思念,也說不上是奚落,總之,他想去看看。
第十章 與狼對峙(1)
裹兒帶著妹妹去摘花,一隻老狼呲牙咧嘴望著她們,裹兒不慌不忙把花辯捋下,灑一個圓圈,然後與老狼對坐,相互眯眼望著,誰也不敢動一動。
自從那個*之夜後,李顯心願得到滿足,每晚都在品咂那心驚肉跳的歡樂中,在小百衲晚課的木魚中甜蜜地睡去;清晨,又都在回味昨夜的美麗夢中和細聽小百衲晨誦中醒來。白天,精神抖擻讀母皇指定的《臣軌》、《百僚新戒》,教兩個女兒讀她們奶奶的專著《列女傳》,空餘時間還幫韋娘做些家務,日子過得從未有過的輕鬆和充實。
但是這種興致勃勃的生活沒過幾天,李顯的情緒就一下暗淡下來,原因是他與韋娘的接連幾次失敗。他非常頹喪和惱怒,—把抓過蓋在身上的被子,不停地撕咬,一陣嘩嘩聲後,一床絲綢被面被撕成一條條亂丟在床上。
“會怪怪自己,不會怪怪別人。”韋娘並不制止他,只冷冷地說。
李顯不說話,抓一片撕碎了的被面矇住頭,嗚嗚咽咽抽泣起來。
“哼,一個男子漢,自己物件不中用,還找東西出氣……”說著,韋娘開啟床頭櫃子,抱出一疊被面往李顯面前—丟,說:“這不,又抱來新的了,有勁,儘管撕。”
“你就沒有一點責任?”李顯丟開蓋在頭上的那片撕破的被面,忽地坐起來不停地反問。“我跟她,怎麼就沒有那種情況?”問得振振有詞。
韋娘不知怎麼回答,她只感到一陣心酸,心酸過後,又一陣害怕。她心酸他竟這樣痴迷不悟不可救藥,她害怕他這樣下去不知會鬧到—個什麼樣的結局。
兩人一連悶了幾天彆扭,互相不說話。
這天晚上,李顯好久都睡不著覺,因為他熟悉的小百衲晚課的木魚聲沒有響。他急了,問身邊的韋娘:
“怎麼,廟裡沒了木魚聲?”
“敲木魚的人清早就下山了。”韋娘回答。
“啊……”李顯驚歎一聲。很久,他都沒睡著。
然而剛睡著,廟裡就傳來一陣“篤篤篤”的木魚聲,李顯蹬—腳韋娘:“你騙我!”說罷,翻身起床跑進廟裡,卻見小女兒坐在供桌邊就著如豆的燈光一本正經地在那兒一下下敲著木魚,嘴裡還在唸念有詞。
“寧寧,你……”寧寧是小女兒的名字,李顯驚異地喊著她。
寧寧仍敲她的木魚,沒有答應,但她卻學著把一隻手立著放在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