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了,更重要的東西嗎?
剎那間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佟宵練曾經說過的話。
「你和他,很像。」少年的笑容,天真燦爛得像個孩子,不染分毫塵世的灰粉。「應該是同一種人。」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喜歡他,就算哪天他殺了我也沒有關係。」
「可是,我死了,他一定也活不下去的。」
那時,他不懂。
為什麼總是會有人說失去誰就活不下去?生與死都是很簡單的事,人死之後也就什麼都結束了;再也不能碰觸還活著的人,當然也不可能變成一條扼住咽喉的繩子,奪走生者的性命。為什麼活不下去?
一個人死去,世界並不會有什麼改變。
風仍會吹,雨仍會下,日月星辰不會逆行,潮汐漲退一如往常,草木不會停止生長,江河也不會停止流動;雞不會夜啼,狼不會對日長嚎,就連飛舞在花園裡那生命短暫的蝶,都不會突然死了一地以示哀悼——除非有人殺了它們。
一切一切都不會改變,改變的只有某些人的情緒而已。
只有短暫的,傷心而已。
哭完之後,人們還是會像過去一樣吃飯、睡覺、活動、呼吸、過日子;只是想起死去的人時,會有一點寂寞和悲哀而已。除此之外還有什麼?還能有什麼……
可是,在看見刀紅的時候,他突然明白了。
傷心的情緒,可以扼殺一個人的靈魂。
儘管還會呼吸、還會活動、還會吃飯睡覺,和一般人好象沒什麼兩樣,卻失去了靈魂,那刀光不再像他當初所見的那麼燦爛美麗,冰冷地散發著金屬光澤,沒有任何生氣。
只有死亡而已。
只有透骨冰心的死亡而已。
單純為了殺人而殺人,不再是為了保護某個人。
就某個角度來說,好象沒什麼不好,尤其刀紅就是一個殺手;但是他總覺得,這樣活著好象跟死了沒兩樣。
殺手也是人,也該有人的物質。
刀紅已經不像人。
「你也是來殺我的?」料理完眼前所有敵人後,刀紅仍不曾收刀,望向他。
「本來是。」
「改變主意?」
「嗯。」
「理由?」
「佟。」沒有全名,只有簡簡單單一個字,但莫霜痕知道刀紅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這個字在江湖上代表著一個家族,但他指的是這個家族裡的某個人。
那個曾經救過他,不久前死在刀紅刀下的人。
無法確定,一瞬間那雙無情的眼睛是不是閃過一抹憂傷。
冰冷、痛苦、絕望而深沉的悲哀……抑或只不過是,刀鋒折射的光芒眩惑了他的眼造成幻覺。
「那就請吧,不送。」沒有等他回答,刀紅便轉身離開。
揹著他,走開。不知是託大還是相信他的人格?
總之,刀紅走了。
而他沉默。
「你和他很像。」
像嗎?如果在四年前,他也許會承認;但現在,他絕不承認。雖然很多人都覺得他不像人,但他自認還沒那麼死氣沉沉,他不是那種沒有靈魂的人。
那一天深夜裡,他被惡夢驚醒。
自出生經來,三十多年來他從不曾作過惡夢,更遑論被惡夢驚醒。
夢見什麼?
是什麼東西讓他驚醒?
夢見十幾年前,冷冷的月夜、冷冷的江畔;他伸手,卻什麼也沒抓住,於是那個人就掉下去了,無聲無息地沒進冷冷的江水裡,變成冷冷的屍體。
死亡就是這麼簡單,一個失手,就什麼都沒有了。
夢裡的他望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心底湧上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而他不明白是什麼,那是他從來沒有嘗過的感覺。
下一瞬、畫面一轉,回到更早之前,仍是那一個很冷的日子,只不過時間變成白天。
午後,楓林,滿目楓紅如血。
其實他並不想殺那個人,只是要收手已經來不及了;他學的是有進無退的劍法,他的劍在對敵時出鞘便要飲血,他只會殺人、不會救人。
所以那個人死了,胸口被他的劍刺穿,一劍穿心。
血流得並不多,因為他還沒拔劍。
他握著劍柄,有些難過,那個人慢慢抬起頭,對他笑了笑。
即使臉色蒼白如紙、唇邊猶淌著血,這個笑容看起來仍然很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