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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輪流睡覺。他和黑人手上的指甲縫裡都滲出血來,他們倆正視著彼此的眼睛,望著手和胳膊,打賭的人在屋裡走出走進,坐在靠牆的高椅子上旁觀。四壁漆著明亮的藍色,是木製的板壁,幾盞燈把他們的影子投射在牆上。黑人的影子非常大,隨著微風吹動掛燈,這影子也在牆上移動著。

一整夜,賭注的比例來回變換著,人們把朗姆酒送到黑人嘴邊,還替他點燃香菸。黑人喝了朗姆酒,就拚命地使出勁兒來,有一回把老人的手(他當時還不是個老人,而是〃冠軍〃聖地亞哥)扳下去將近三英寸。但老人又把手扳回來,恢復勢均力敵的局面。他當時確信自己能戰勝這黑人,這黑人是個好樣的,偉大的運動家。天亮時,打賭的人們要求當和局算了,裁判員搖頭不同意,老人卻使出渾身的力氣來,硬是把黑人的手一點點朝下扳,直到壓在桌面上。這場比賽是在一個禮拜天的早上開始的,直到禮拜一早上才結束。好多打賭的人要求算是和局,因為他們得上碼頭去幹活,把麻袋裝的糖裝上船,或者上哈瓦那煤行去工作。要不然人人都會要求比賽到底的。但是他反正把它結束了,而且趕在任何人上工之前。

此後好一陣子,人人都管他叫〃冠軍〃,第二年春天又舉行了一場比賽。不過打賭的數目不大,他很容易就贏了,因為他在第一場比賽中打垮了那個西恩富戈斯來的黑人的自信心。此後,他又比賽過幾次,以後就此不比賽了。他認為如果一心想要做到的話,他能夠打敗任何人,他還認為,這對他要用來釣魚的右手有害。他曾嘗試用左手作了幾次練習賽。但是他的左手一向背叛他,不願聽他的吩咐行動,他不信任它。

這會兒太陽就會把手好好曬乾的,他想。它不會再抽筋了,除非夜裡太冷。不知道這一夜會發生什麼事。

一架飛機在他頭上飛過,正循著航線飛向邁阿密,他看著它的影子驚起成群成群的飛魚。

〃有這麼多的飛魚,這裡該有鯕鰍,〃他說,帶著釣索倒身向後靠,看能不能把那魚拉過來一點兒。但是不行,釣索照樣緊繃著,上面抖動著水珠,都快迸斷了。船緩緩地前進,他緊盯著飛機,直到看不見為止。

坐在飛機裡一定感覺很怪,他想。不知道從那麼高的地方朝下望,海是什麼樣子?要不是飛得太高,他們一定能清楚地看到這條魚。我希望在兩百英尋的高度飛得極慢極慢,從空中看魚。在捕海龜的船上,我待在桅頂橫桁上,即使從那樣的高度也能看到不少東西。從那裡朝下望,鯕鰍的顏色更綠,你能看清它們身上的條紋和紫色斑點,你可以看見它們整整一群在游水。怎麼搞的,凡是在深暗的水流中游得很快的魚都有紫色的背脊,一般還有紫色條紋或斑點?鯕鰍在水裡當然看上去是綠色的,因為它們實在是金黃色的。但是當它們餓得慌,想吃東西的時候,身子兩側就會出現紫色條紋,象大馬林魚那樣。是因為憤怒,還是遊得太快,才使這些條紋顯露出來的呢?

就在斷黑之前,老人和船經過好大一起馬尾藻,它在風浪很小的海面上動盪著,彷彿海洋正同什麼東西在一條黃色的毯子下莋愛,這時候,他那根細釣絲給一條鯕鰍咬住了。他第一次看見它是在它躍出水面的當兒,在最後一線陽光中確實象金子一般,在空中彎起身子,瘋狂地撲打著。它驚慌得一次次躍出水面,象在做雜技表演,他呢,慢慢地挪動身子,回到船梢蹲下,用右手和右胳臂攥住那根粗釣索,用左手把鯕鰍往回拉,每收回一段釣絲,就用光著的左腳踩住。等到這條帶紫色斑點的金光燦爛的魚給拉到了船梢邊,絕望地左右亂竄亂跳時,老人探出身去,把它拎到船梢上。它的嘴被釣鉤掛住了,抽搐地動著,急促地連連咬著釣鉤,還用它那長而扁的身體、尾巴和腦袋拍打著船底,直到他用木棍打了一下它的金光閃亮的腦袋,它才抖了一下,不動了。

老人把釣鉤從魚嘴裡拔出來,重新安上一條沙丁魚作餌,把它甩進海里。然後他挪動身子慢慢地回到船頭。他洗了左手,在褲腿上擦乾。然後他把那根粗釣索從右手挪到左手,在海里洗著右手,同時望著太陽沉到海里,還望著那根斜入水中的粗釣索。

〃那魚還是老樣子,一點兒也沒變,〃他說。但是他注視著海水如何拍打在他手上,發覺船走得顯然慢些了。

〃我來把這兩支槳交叉綁在船梢,這樣在夜裡能使它慢下來,〃他說。〃它能熬夜,我也能。〃

最好稍等一會兒再把這鯕鰍開腸剖肚,這樣可以讓鮮血留在魚肉裡,他想。我可以遲一會兒再幹,眼下且把槳紮起來,在水裡拖著,增加阻力。眼下還是讓魚安靜些的好,在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