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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面,小桌子上擺著三四個饅頭和一碟鹹菜。親戚三下五除二吃了半鍋面,抓起外套就走了。臨走的時候讓他先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了好找活兒幹。然後他就看到親戚騎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出去了。他們住在巴溝村的一戶小院裡,租人家的平房。

養好精神了他獨自出門找工作,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幹什麼,不過還比較自信,找個記者、編輯之類的活兒乾乾總還是可以的吧。一路上見到報紙就買,專門找過去從來不看的夾縫裡的廣告,挑好的工作,謙恭地把電話打過去。那一天他用了兩張手機卡,一個也沒成,直到最後口袋裡只剩下坐車回家的錢時,才想起親戚告誡,別挑挑揀揀的,不管什麼活兒,能找到一個填飽肚子的就不錯了。邊紅旗不服氣,好歹也是個中學教師,還寫詩呢。電話裡的人為什麼總是問他的生活和居住情況呢?這跟工作有個鳥關係!第二天他接著找,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和親戚一樣,親戚是個大老粗,靠力氣吃飯是正常的,他不是。怎麼說也是個知識分子。這一天他學乖了,不用手機打電話了,用公用電話,省了不少錢。但是這一天的運氣也不比前一天好。晚上他垂頭喪氣地回到巴溝,像從滑鐵盧歸來的拿破崙。親戚已經躺下了,他說今天被警察追著跑了很遠,累壞了,原因是他的三輪車沒有牌照。親戚沒有問他成功了沒有,都擺在臉上,哪還要問。邊紅旗很悲傷,把親戚從床上拖起來,兩人瓶碰瓶地喝了五瓶啤酒。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啊,北京(9)

他在海淀附近轉了好幾天,連公交車站牌上貼的廣告都看了,都聯絡了,還是不行。整個世界都跟他對著幹,真是沒辦法。邊紅旗還是不懷疑,一千多萬人都活下來了,憑什麼我邊紅旗活不下來,沒道理嘛。我們的邊紅旗找呀找,又找了兩天還是沒找到。不是一個都找不到,而是他想找的那種看起來體面、幹起來輕閒的沒找到。他只好去了中關村人才市場,週三週六才開放的地方。排了半個下午的隊,輪到了,把身份證交上去。玻璃窗裡的女人問,證呢?邊紅旗說,不是交給你了嗎?那女人心情很糟,大概中午和丈夫吵架了,什麼證都不知道還找什麼工作!下一個!話音還沒落他的身份就被扔出來了,搞得邊紅旗半天沒回過神來。

“她要什麼證?”他問旁邊的人。

“暫住證。”

“什麼暫住證?”

“老兄,”那個用安徽口音和普通話雜交出來的聲音說話的小夥子說。“這東西都沒有,可要小心點,別讓警察給揪到了。”

“下一個!”視窗裡面的女人氣急敗壞地敲著玻璃,邊紅旗只好讓出了位置,他排了半個下午就等來了這幾句訓斥。

眼看著一天一天地晃下去,快坐吃山空了,最要命的是,沒法向家裡交代。老婆擔那個心,每天都要打電話問他有沒有著落,打得他心疼,他快光了。我不知道邊紅旗是怎麼克服心裡障礙的,反正最後他是和親戚一塊兒出去騎三輪車了,到巴溝的一個土著家裡租了一輛沒有牌照的三輪,見縫插針地跑到矽谷那兒攬生意,幫別人運電腦。邊紅旗講到這些時一點也不傷感,相反,這段三輪車伕的生活他還相當滿意,覺得自己很像電影《有話好好說》裡的張藝謀,整天騎著三輪車到處跑。他說,人一旦降低了自己,就無所謂了,就像妓女,賣一次就想著賣第二次,然後第三次,這東西搞不清楚,它一定是有快感的。他在那段時間甚至還經常跑到北大聽講座,隔三差五還進課堂,以便瞻仰那些久聞其名的學術界大師。他和我住一塊兒後,我們聊天,我發現他對北大的老師,尤其是中文系的老師,瞭解的不比我少。

邊紅旗在蹬三輪期間沒有告訴家人他在靠什麼吃飯,他的親戚也同樣沒有告訴自己的家人。他們只說是一項工作,不好也不壞。他更不可能告訴他老婆,他最倒黴的時候,一個星期被警察追過四次,好在都逃脫了。他都沒想到自己還有騎三輪車的天賦,能在到處是汽車和人的馬路上跑得飛快。這個新工作對他是個刺激,所以這個時候他還堅持寫詩。據他自己說,在他密不示人的詩歌生涯中,這是一個創作的高峰。坐在三輪車上滿腦子都是詩,他由衷地覺得北京就是好,你看看,蹬三輪也照樣詩興盎然。

接下來生活就有了變故,親戚家裡出了點事,他要回去了。回去之前他把能帶走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不想再在北京混下去了,他覺得蹬三輪,即使在北京也不是件值得稱道的事,還是回家乾點正事。他在北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儘管他走得不免傷感,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臨走的時候他終於說實話了,待在北京幾年了,他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