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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人。滿街都是行人,她感到深深的可怕的孤獨。她毫無理由地開啟箱子,看到裡面的玫瑰花苞。男人什麼時候把玫瑰花苞塞進箱子的?乾燥並嬌嫩的花苞,卻讓她想起男人鮮血淋漓的手臂。

捧在手裡的玫瑰和泡在水裡的玫瑰有區別嗎?當然,肯定有的。

女人提著她的箱子,轉身,往回走。她走過繁華的街區,拐進幽靜的衚衕,推開古老的木門。她發現門後站著她的男人。他好像一直站在這裡,一直沒有動。

男人說這麼快就回來了?

女人沒有回答。女人說,給我泡一杯玫瑰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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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語

男人一直有說夢話的習慣,近年來尤其如此。有時候,睡夢中的男人竟然淚流滿面,將她一次次吵醒。

“小玲。”“嗯。”“我愛你。”“嗯。”“答應我,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離開我。”“嗯。”“愛我嗎?”“嗯。”睡夢中的男人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回答,翻一個身,繼續睡去。

有時候,在客廳裡,男人問女人,“晚上吵到你沒?”女人說沒。“真的沒?”男人再問。“真的沒。”女人肯定地說。男人就喝一口茶,繼續把頭埋進電視。電視上也許正踢著足球,也許正播著廣告,沒關係,對男人來說,好像,所有的電視節目,都能令他著迷。

結婚七年來,男人一直奔波於家和另外一個城市之間。兩個城市都有他的生意,男人把它們打理得井井有條。他是那種很成功的男人,接近完美。

“小玲。”“嗯。”“愛我嗎?”“嗯。”“我也愛你。”男人在夢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然後翻一個身,沉沉睡去。

那幾天男人的身體突然有些不適,胸口總是發悶。女人陪他去醫院檢查,拍完CT,男人的電話響起來。是公司打來的,催他趕快回去。於是男人抓起那一把報告單,急匆匆走了。

吃晚飯的時候,女人發現男人的表情有些奇怪。她馬上想到醫院的那一撂報告單。她一張一張地翻看,表情一點一點地緊張。她馬上打電話給她的醫生朋友,請她分析一下一位同事的醫院報告單。她把報告單唸完,對方說:“是惡性腫瘤。”她說不可能,再一字一字地給她念一遍,對方仍然說:“是惡性腫瘤。”那時男人就坐在她旁邊抽菸,一字不拉地聽著她們的談話。女人放下電話,整個人癱在沙發上。

男人說睡覺吧。女人說好,站起來,突然瘋了似地抱緊男人。她說別怕,會治好的。男人說知道。女人說從明天起,我們倆扔下所有的事,只治病,我陪著你。男人想了想,說行。女人說花多少錢都要治好,哪怕砸鍋賣鐵,哪怕欠下鉅債。男人笑了笑,說沒這麼嚴重吧。女人抱著男人,問,愛我嗎?男人說當然,這還用問?女人說不管如何,我都一直陪著你。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我這就寫辭職報告,明天一早就去銀行取錢……我愛你。男人說不會有事的,快睡覺吧!然後他衝進洗手間,把水龍頭開出很大的聲音。

第二天慌亂地去了醫院,才知道竟是虛驚一場。原來醫院的大夫在匆忙之中,填錯了名字。再想找到他們時,他們卻早已離開。從醫院回來,男人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女人哼著曲子,在廚房裡炒菜。男人突然說:“我愛你。”聲音小得像說給自己聽。女人從廚房探出頭,“你說什麼?”男人擺擺手,“沒什麼。”繼續看他的電視。後來男人舔了舔自己的嘴角。那兒很鹹。

男人又一次去了那個城市,在他生意並不忙的時候。夜裡,獨自在家的女人突然聽到電話響起。是男人打來的。男人說還沒睡?女人說睡了,又被你吵醒。男人便嘿嘿笑起來,他說你想要什麼,我回家時捎給你。女人仔細想了想,說,髮卡吧,要最好的。男人再一次嘿嘿笑起來,然後嘟囔了一句。女人問你說什麼。男人說:“這世上,我只愛你。”女人說那還用說?這次兩個人一起嘿嘿地笑。放下電話,女人盯著對面的電視牆,很久。

男人回來了,春風滿面。他給女人帶回來最漂亮的髮卡,並親自給她戴上。那天睡覺的時候,男人仍然說著夢話,那是他的習慣;女人仍然順著他的夢話往下接,那也是她的習慣。

“愛我嗎?”“嗯。”“我以前,對不起你。”“沒事,都過去了。”“能原諒我嗎?”“嗯。當然。”“答應我,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離開我。”“嗯。”“現在這世上,我只愛你。桂芳。”男人翻一個身,繼續睡去。

女人終於輕輕地哭了。這是男人近幾年來,第一次在夢中,叫對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