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死了之後,他就不曾再踏進這裡。
哼,這回竟因為那個愛興風作浪的丫頭忘了自己的忌諱。
冷眼掃過繁茂的蘭園,他往主屋走去,只見大門敞開,裡頭不見半個人影,更沒有半點聲響,冷清清的,好似沒人住。
不過,裡頭倒是打理得挺素雅的。
尋常的傢俱,沒什麼多餘的贅飾,但是極為素雅,屋裡的氣息帶有一股淡淡的隨性,就和段青在時一樣,待在這裡,便令人覺得心曠神怡。
原來如此。
第一眼吸引他的,並非是她那一張脫俗的素顏,而是她身上的氣息,總是令人不知不覺地著迷。
回想著她眸底的隨意自在,除了在魚水之歡時有片刻的氤氳霧氣,她的眸子始終保持著一貫的淡淡笑意,看似乖巧順從,卻又好似不將一切看在眼裡,彷若她根本不存在於世上,令人猜不出她眸底的情緒。
回想著那夜,他的眉頭不禁微蹙。
段青真是個探子?
倘若她真的是,她的城府可就深沉得教人不得不防了。
思及此,他回身走出蘭苑,朝後院其他院落走去。
尚未拐進竹閣,光是站在圍牆外頭,朱見暖便聽見裡頭不斷傳出笑聲,不由得打住腳步,拎耳傾聽著裡頭的對話。
“蕙姐姐,小青壓根兒不像個侍妾,依我瞧,她根本就是天生丫鬟命吧。”
極熟悉的聲音,但一時之間,朱見暖也想不起說話的人是誰。
後院侍妾眾多,他一切交給蕙心打理,能令他深刻記得的,除了蕙心,就是那個段青丫頭了。
正斂眼思忖著,又突地聽見蕙心笑道:“那丫頭教人可憎呢。”
“怎麼會?我瞧她挺討喜的,老是笑臉迎人,王爺不睬她,她也壓根兒沒放在心上,好似只是找個地方借住罷了,往後日子怎麼過,她全然不在乎。”
可不是?聞言,朱見暖不禁一愣。
她那雙教人看不出情緒的眸子,給人的感覺正是如此。
一種隨遇而安、與世無爭的淡然,這是哪門子的探子?居然還能在短時間之內,收買後院人心。這群女人向來不是爭奇鬥豔、鉤心鬥角,如今竟壓根兒沒將段青給放在心上?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他刻意冷落她,她卻自得其樂,將蘭苑打理出無限生機,幾乎快要恢復昔日榮景,又四處到後院串門子,博得後院的歡心……了不起,竟能讓這一群女人毫無戒心。
如今她人呢?
聽這幾個女人笑談著她,就表示她人不在這裡,她會上哪裡去?
該不會是逃了吧?
“倩兒姐姐說得一點都沒錯,方才我差翠玉到廚房拿點心時,翠玉還見著她窩在廚房和森大娘一起做糕點呢。”
“做糕點?”一群女人鬨堂大笑著。“可真是適合她,她乾脆別當侍妾,到廚房當廚娘不就得了?”
話落,又是一陣大笑。
朱見暖嫌惡地拐向一旁的小徑,受不了一群女人嘰嘰喳喳的笑聲。
敵情是那個女人太過隨性,讓她們一點威脅感都沒有,藉此讓她們降低戒心;要不就是她深沉老練,刻意貶低自己,好讓她們輕易地接受她。
好個深沉丫頭,他非要到廚房去會會她不可!
收買了後院不夠,就連廚房也不放過;她是打算買通大廚,在他的膳食裡頭下毒不成?
別作夢了,能進他王府的下人,哪一個敢違逆他?
“大娘、大娘,你瞧,是不是就像這樣子?”
“還沒、還沒。”森大娘不知道從哪裡拿了根筷子,往每一塊糕餅上頭戳上一個洞,再趕緊將蒸籠蓋好,鋪上棉布。“依我瞧,約莫再一刻鐘就可以了。”
段青不解地偏著螓首,“大娘,你方才戳了糕餅,那糕餅的形狀不就垮了?”她捏了好久耶。
“不戳的話,透不了氣,糕餅蒸好了,就算樣式好看,也不好吃,懂不懂?”森大娘沒好氣地道,又走到另一頭的長桌準備晚上的食材。
“原來是這樣子……”又讓她學一招了。
瞧森大娘又到一頭去,她忙跑到一旁的水槽洗手,甩了甩手隨意往裙襬抹去,隨即又晃到她身旁。
“大娘,你要準備晚膳的食材啦?”
“嗯。”
“你今天不是說了要教我做梅花烙的嗎?”她很可憐地扁了扁嘴。
森大娘微蹙眉頭,不解地睇了她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