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
耳邊就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女子聲音:“怎麼?四小姐又不聽話了?”
乳孃一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就轉身曲膝朝著說話聲的方向行了個福禮,恭謹地喊了聲“七奶奶”。
她則捏著紫藤花衝了過去:“孃親,孃親……”
少婦溫柔地抱住了她。
她獻寶般地把手上的紫藤花攤給母親看。
春日的陽光照在母親髮間的赤金步搖和大紅色遍地金通袖襖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母親的身上,彷彿鍍上了一層金箔,刺得她眼睛發澀,而母親的臉,則熔化在那一團金色的光暈裡,讓她看不清表情。
“孃親,孃親……”她強忍著眼中的酸澀,高高地仰著頭,想看清楚母親。
母親的面孔卻越發地模糊起來。
有個小丫鬟跑了過來,歡天喜地地稟著:“七奶奶,七爺從京城回來了!”
“真的!”母親即驚且喜地站起身來,提起裙子就朝外奔去。
她邁著兩條短肥的小腿啪嗒啪嗒地追了過去:“孃親,孃親!”
母親卻越走越快,眼看著就要消失在春光中。
她急起來,衝著母親雀躍的背影大聲地嚷著:“孃親,孃親,爹爹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了個女人!她會奪了您的正妻之位,逼得您走投無路,自縊身亡……”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至關重要的話反反覆覆地在她的腦海、舌尖徘徊,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響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的身影漸行漸遠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她心急如焚,四處亂竄地找著母親。
白光中,有群爭吵不休的大人。
她跑了過去。
一邊扒開人群,一邊焦灼地問:“你們看見我孃親了嗎?你們看見我孃親了嗎?”
他們都只顧著吵架,沒有一個人理睬她。
母親,到底去了哪裡?
她茫然四顧。
突然看見一間槅扇上鑲滿了彩色琉璃的花廳,廳門半掩,好像有人影在晃動。
難道母親躲在那裡?
她欣喜地跑了過去,“吱呀”一聲就推開了槅扇。
半截大紅色遍地金的湘裙在空中搖晃,裙裾下,露出兩隻腳,一隻腳上只穿著雪白的綾襪,一隻腳上穿著大紅色繡鴛鴦戲水的綾面繡鞋……
她厲聲尖叫著,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
入目的依舊是熟悉的八角宮燈,靜靜地立在牆角,瑩瑩地散發著明亮又不失柔和的光華。
屋子裡悄無聲息,大丫鬟翠冷正坐在床頭的小杌子上打著盹。
竇昭深深地吸了口氣。
原來那尖叫聲也是在夢中!
她強壓下心底的驚惶不安。
自己這一病,家裡人仰馬翻,特別是幾個貼身服侍的丫鬟,日夜輪值,眼睛也不敢眨一下,想必是累極了。
竇昭沒有驚動翠冷,望著牆角的燈光,情不自禁地想起剛才的夢來。
母親死的時候她才一歲十一個月。什麼也不記得了。要不是後來母親的忠僕妥娘找到了她,她連母親到底是怎樣死的都不清楚,又怎麼會知道這些細節?
可見這全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聽了妥孃的話,想當然杜撰出來的!
竇昭心裡就覺得悶悶的,透不過氣來的難受,忍不住翻了個身。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和響亮。
翠冷立刻被驚醒,想到自己值夜的時候竟然睡著了,惶恐地喊著“夫人”。
竇昭安撫朝她笑了笑,道:“我口有點渴。”
“我這就給您倒茶去。”翠冷一躍起來,長吁了口氣,放下心來。
竇昭喝了口熱茶,問她:“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侯爺回來了嗎?”
“剛過子時。”翠冷吶吶地道,“侯爺,還,還沒有回來。”顯得很忐忑。
竇昭目光不由一沉。
她是重陽節那天去姑姐——景國公世子夫人魏延珍府上賞菊時受了風寒,之後就有些發熱。剛開始,誰也沒有放在心上,包括竇昭在內。以為請了御醫吃幾副藥就會好的,誰知道幾副藥下去,病不僅沒見好,反而更嚴重了,十天前竟然臥床不起,家裡的人這才慌了神,請大夫,做法事,拜菩薩,鬧得雞飛狗跳的,丈夫濟寧侯魏廷瑜甚至讓丫鬟隔著屏風支了張榻,每天晚上歇在那裡,服侍著她的茶水。
昨天下午,廷安侯家的四爺汪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