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他,他一定會傷心絕望,相信我,給他一點自由的空間,這沒壞處。”
“哎,好吧,我就再聽一次你的話……”
馮大虎摸著頭,臉上仍舊顯露著苦悶的表情。
“我這到底是什麼命啊?自己沒得過一個世界冠軍,完全把希望寄託在了五個徒弟身上,可是智興、恆宣、俊崎都敗在韓國人手上。韻秋雖然最爭氣,拿到了世界冠軍,但女子比賽的影響力畢竟很小。我馮大虎辛苦了一輩子,難道到了要進棺材的年紀,老天都不肯幫我一把嗎?”
“如果陪在他身邊的人不是我,而是文君姐,事情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桂雅目送著丈夫離開家門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陣酸楚,不禁回想起了一段往事。
她年輕時曾是著名的京劇花旦,被美稱為“桂月香”,而馮大虎的第一任妻子叫駱文君,是中國圍棋隊的八段棋手。馮大虎和駱文君的結緣,純粹因為他們都是國家隊著名棋手的關係,在比賽上共同進退,曾一度被傳為棋壇的佳話。但在婚後的第五年,便出現了尖銳的矛盾。或許是他們兩人都有著極強的好勝心,所以誰都不願意服輸,導致兩人的感情越來越疏遠。直到馮大虎把家從延安搬遷到北京,偶然和棋友們去看了一次京劇,桂雅這位當紅花旦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戲劇結束之後,桂雅更是盛情請他們吃了一頓飯。自那以後,馮大虎與桂雅之間漸漸形成了一種極其微妙的關係,桂雅雖然是娛樂圈子中的人,個性卻非常溫柔和善解人意,讓馮大虎越發對她著迷。終於有一天,他和駱文君簽下了離婚協議書,結束了他們六年的婚姻。但離婚後的第二天,駱文君便帶著五歲的兒子離開了北京,這一走竟從此杳無音信,令馮大虎感到非常失落。直到他三個月後和桂雅結了婚,心情才漸漸好轉,第二年,桂雅生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取名馮逸舟。
自從馮逸舟懂事開始,馮大虎便傾心盡力地想要把兒子培養成圍棋高手,沒想到事與願違。馮逸舟身上竟完全沒有遺傳到他的天賦,甚至一看到圍棋就頭痛,有好幾次被父親用藤條打得哇哇大哭,還是對圍棋提不起興趣。在桂雅的勸解下,馮大虎難過地放棄了強迫兒子下棋的念頭,後來馮逸舟成了留美醫學碩士,馮大虎為此既感到光榮,又感到遺憾。馮逸舟沒有繼承他的衣缽,他便時常會想起和駱文君一起消失的大兒子,也曾暗地裡請人去尋找過他們母子,可惜沒有任何頭緒。
她明白丈夫心裡在想什麼,駱文君雖然已經和他離婚多年,但那個兒子要是還在北京的話,遺傳了父母雙重的圍棋天份,必定會是一個絕不亞於許嘯鋒的未來之星。然而,世事往往難以預料,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那就是神在捉弄著人的命運,人得到了一些東西,往往也會同時失去另一些東西。
桂雅搖搖頭,望著遠方輕輕嘆了口氣,便走回了房間。
許嘯鋒吃過早餐,把剩下的麵包屑和骨頭用塑膠袋裝起來,拿出去喂守道場後門的一隻名叫“黑子”的狼犬。那隻狗長得非常漂亮,全身是純黑的,找不到一根雜毛,每天都盡職盡責地看守著那扇門,也是棋手們忠實的夥伴。許嘯鋒平日裡閒暇的時間最愛和“黑子”打交道,但今天跟狗在一起卻很快使他覺得膩了。“黑子”吃過一頓“豐盛”的早餐之後,竟然沒理他,而是趴在地上,把鼻子擠在前腳下面就睡過去,不到兩分鐘便聽見了它打鼾的聲音。
“嘿,起來!你這黑鬼,怎麼連你都跟我作對?”
狗抬起頭,用慵懶的目光看他一眼,接著又低下頭去睡它的覺。氣得許嘯鋒把拳頭捏得咯吱咯吱響,就差沒直接找根棍子在它屁股上狠狠敲兩下。
“嘯鋒,你今天哪根筋不對了?老師不許你去三潭棋社,你也不用拿狗來出氣吧。”
鄒俊崎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打著呵欠喊了一句話,還沒等許嘯鋒轉過頭就一溜煙跑進了棋室。
“大花瓶還移動得真快!”
許嘯鋒沒好氣地朝著棋室的方向瞪了一眼,繼續衝著地上的“黑子”做鬼臉。其實並非因為馮大虎不讓他去見珩兒令他感到氣憤,而是他連逛街的自由都失去,這對天性開朗熱情又好動的他來說,簡直是比酷刑折磨還要難受。如果再繼續這樣被禁錮在道場裡,他覺得不過兩天,自己就一定會病到發高燒。
“不管了,今天說什麼都要出去!”
抬頭望見那鐵籤子的後門,激起了他強烈的決心。對啊,老師唯一沒有叫人看守的就是這個後門,因為“黑子”吼叫時的威力超強,頗能唬住外面來的人,自然就不需要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