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扶著門框,一動不動地看著杜筱寧。
過了良久,她移開目光,轉而看著屋外隨風飄落的雪白花瓣。
她想起自己認識木易的時候,還不是王姨娘。
那時,她叫婉容。
木易也不叫木易,他叫楊瑧。
王楊兩家,世代交好。
她和楊瑧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兩家早就為他們定下婚約。
可是在她十五歲的那年,出嫁的姐姐和姐夫到陳州後,她就毀了。
李道好色,見一個愛一個,他有了姐姐還不夠,還想要她。
姐姐本是不同意的,可李道此人卑鄙無恥,他去威脅父親,他想要的人,一定要得到,否則,就斷了王家所有的財路。
王家早些年,早就窮怕了。
過上了好日子,又怎會願意重新一無所有?
就是父親願意,叔伯們也不願意。
父親跪在姐姐的面前,請姐姐鬆口。
那時,她還以為姐姐是一心一意站在她這邊的,在跟楊瑧相約私奔的前一天,她去跟姐姐道別,卻被姐姐用迷藥放倒。
再度醒來的時候,渾身赤|裸,躺在她身邊的,是李道。
那一天,她覺得自己好痛啊,痛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像是流不盡似的。
李道一直抱著她,哄她,說只要她願意跟他回汴京,他什麼東西都能給她。
事已至此,她還能怎麼辦呢?
她心中有恨,與家人恩斷義絕。
到了汴京,從此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
曾經她所信賴依靠的親姐,與她近在咫尺,是毀了她一輩子的仇人。
“三公子常年在芳華樓流連,想來聽說過許多傷心人的故事。”王姨娘的聲音很平靜,甚至還隱約帶著笑意,“這些年,我一直很傷心。直到木易來到汴京。”
“這麼多年過去,他一直沒成親,他離開了陳州顛沛流離,他來到汴京,想盡辦法接近我。”
再見面的時候,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變成了滿面風霜的成熟男人。
半生流離,重逢時兩人都不再是過去的模樣。
王姨娘:“見到他,我才覺得自己還活著。”
杜筱寧看著王姨娘,她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站在她身旁,與她看著外面飛舞的雪白花瓣。
陰沉的天下起雨來,雨打在屋頂上,發出響聲。
王姨娘說:“可是我姐姐認出他了,怎麼辦?”
能怎麼辦?
李道已經老了,身體也越來越不好,在李府,她可以隻手遮天。
但是姐姐不願為她隱瞞,還說要告訴李道那個東西,她沒想害姐姐,她只是想拿李平要挾,讓姐姐保守秘密。
“可是木易說,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
杜筱寧蹙眉,說道:“是木易把李夫人推下湖的。”
“是。”王姨娘應了一聲。
“可李夫人的遺書是怎麼回事兒?”
王姨娘冷冷一笑:“還能怎麼回事?她早就覺得活著沒意思了。早知她要尋死,也不用髒了木易的手。”
杜筱寧望著她,目光彷彿早就洞悉了一切,她溫聲說道:“你何必非要作出這樣冷血絕情的姿態?”
王姨娘聞言,神情頓時變得錯愕。
一陣風夾著雨水迎面而來,打溼了杜筱寧的鬢髮。她轉身,與王姨娘相對而立。
“李夫人的遺書,明明是李貞寫的。那個小姑娘,她本是帶生病弟弟出去找母親的,卻不小心與弟弟一起目睹了母親被害。她絕望氣憤害怕,卻又那麼勇敢而艱辛地保護年幼的弟弟。其實你知道李平看到了一切,你也知道遺書是李貞寫的,但你不想趕盡殺絕。”
王姨娘:“……”
姐姐死了,可四歲的李平好像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木易怕會出什麼紕漏,要斬草除根。
接著就是李貞收拾母親的遺物,說是看到了母親留下的遺書。
那個小姑娘,失去了母親,嚇壞了吧?
任她旁敲側擊,都試不出來什麼東西,小姑娘只是乖巧地坐在她跟前,哭著說,“姨娘,我沒有孃親了。她生前一直教導我,不管姨娘怎麼樣,都是我的親人,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我們永遠是一家人。以後,我會好好孝敬姨娘的。弟弟生病了,大夫說他燒得太厲害,腦子也燒壞了。弟弟年幼,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他的話沒人會信的!姨娘,您就救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