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圈居然走到了內室邊上。
顏瑕剛想抬腳離開,驀地聽見內室裡一陣尖利而痛苦的呼號,如同瀕死之人拼盡全力的慘叫。
顏瑕被驚得不輕,下意識地撞開內室的門,往門裡定睛一看,頓時嚇得如泥塑木雕一般——
一名女子躺在血跡斑斑的榻上,胸口插著一柄短劍,汩汩的鮮血正從那傷口噴湧而出。她髮髻凌亂,散落的額髮被汗水浸得溼透,但駭住顏瑕的卻並不是這些——女子正用力掐住自己懷中嬰孩的咽喉,見顏瑕進來,只是瘋狂地笑道:“妾只隨夫君而去,不需要你們恆國人動手!”說罷下手更重,嬰孩蹬著手腳,發出細弱的哭聲。
顏瑕不知所措地僵在那裡,直到女子驀然脫力似的鬆開了手,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兩下,最終大睜著雙眼憤恨死去。
內室裡只剩下了嬰孩的哭聲。
顏瑕猛然反應過來,奔向那女子身邊,試圖掰開她已經僵化的手指——那十指上的指甲已經摺斷掀開,嬰兒嘴唇青紫,渾身粘滿了鮮血和白乎乎的胎衣,似乎是剛娩下不久。
顏瑕的手指抖得厲害,掰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最後下了狠心用力,終於掰斷了她的手指,將那嗷嗷待哺的嬰孩救了下來——是個小小的男嬰,嘴唇的青紫未退,而項上的淤痕明顯得觸目驚心。
顏瑕將他摟進懷中,那男嬰扁扁嘴,漸漸不哭了。顏瑕回過身伸手替那女子闔了眼,然後拔腿奪門而去。
“你把他帶回來,魏老將軍知道麼?”謝揚看看那躺在榻上的男嬰,皺著眉頭問道。
顏瑕一邊鼓搗著碗裡的米湯喂那嬰兒,一邊回答道:“當然不敢讓他知道!”
謝揚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道:“我以為你最好把他送走——且不說這是秦簡的兒子,就算他是柴國的平民,也是不能養在這裡的,去柘城隨便找一處人家送了吧。”
“不行!”顏瑕擋在謝揚面前,“我……我不說他是柴國人,誰也不會知道!”
“我已經知道了。”
“你不說就可以了!”
“就算是誰也不知道他是柴國人,軍中也不允許養小孩子的——再者魏老將軍遲早會知道你這裡無故多了個孩子出來,到時候你如何圓謊?”
“我……”顏瑕張口結舌說不出話,身後的男嬰又扯開嗓門大哭起來,他連忙俯身繼續往那男嬰嘴裡灌著米湯,“總之我不會把他送走的!”
十幾歲的少年犟起來就沒個邊界,謝揚嘆了口氣,也不想再勸。
作者有話要說: 重新分了下章節=v=
☆、第十一章
姚錚受過諸臣之賀,回到內廷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他望了望內室透過窗紗暈出的朦朦朧朧的燈火微光,屏退了身邊提燈引路的宮侍,一點一點往內室艱難走去,終於在門口僵出了一張古板生硬的臉,然後跨過了門檻——新制的烏舄在門檻上磕出一聲響動,在寂靜的內室裡顯得尤為明顯。
楚萇在榻旁正襟危坐了足有兩個多時辰,跪得膝蓋一陣一陣麻。她久候姚錚不至,心中有些莫名的委屈,想起楚偃的叮囑,又不敢多言,只是百無聊賴地握著合巹杯翻來覆去地瞧,末了她覺得自己幾乎能蘸漆默畫出上面的圖案了,可國君姚錚依然沒有回來。
楚萇輕輕地探了探身體,將合巹杯重新放在了對案上,縮回身子的時候因為發麻而差點歪倒。她伸手撫平了衣袂上的褶痕,往案邊靠了靠,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直到姚錚那聲響動,驀地將楚萇驚醒了。
姚錚皺著眉頭,冷眼看楚萇幾乎歪倒在地上,又戰戰兢兢地斂衣跪下,顫抖著身體半天才虛弱地說出“國君”兩個字。
姚錚在她三尺之外坐下,瞥一眼尚伏地而跪的楚萇,想起她的姓字,就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噁心,他厭惡地說道:“楚偃就送了你這麼個女子來?君夫人醜一些本也沒什麼,沒有帶隨媵?”
“小童不敢……”
“你不敢什麼?”姚錚探出手捏住楚萇的下頜,注視著她慘白如雪的顏色,冷笑道,“楚偃不就是派你來看住內廷的麼?沒什麼可不敢的。只是連隨媵都沒有,寡人夜裡要找個美人相伴也不可得啊。”
“小童……”楚萇的下頜被姚錚捏得生疼,她閉了閉眼,半晌才摳著指甲道,“小童願伴國君左右。”
“寡人說的是‘美人’。”姚錚將“美人”二字咬得無比清晰,驀地鬆開了手。
楚萇頹然歪在榻上,一顆淚珠自她的眼眸裡滾落而下。
姚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