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其他古老世界的妖魔鬼怪到那裡去了?我極感納悶。在這樣的世界裡,每一個死亡紀錄都必須打入電腦,每一具 體都必須送往冰冷墓穴,一個吸血鬼如何生存下去?不管他們多麼擅於探討哲學,組成多少集團幫會,恐怕也只能如討人厭的昆蟲,隱藏在陰暗角落!
唉!一旦我跟著“魔鬼出現之夜”樂團引吭高歌,恐怕也就是引蛇出洞的時候了。屆時我的同類都要從陰暗步入光亮啦!
我延續著自我的教育。閱讀以外,也跟車站、加油站和高雅酒吧的凡人聊天;在時髦的店裒,我把自己閃亮如夢幻的肌膚,妝扮得人模人樣;或穿白色圓領襯衫、卡其褲與獵裝,或穿灰色天鵝絨外衣,繫上開司米爾羊毛圍巾。我的臉濃濃敷粉,讓我得以在化學光閃爍的超市、漢堡店,還有嘉年華會似的脫衣舞夜總會中,一路通行無阻。
我學習著,我愛死了這一切。
唯一的困擾是,可供飲血的惡人,實在尋之不易。
在如此陽光亮麗的世界,人人豐衣足食,無 無慮,從前那些強盜竊匪,那些無賴惡棍,似乎全不見了。
儘管如此,為了生存,我還是要另謀出路;好在我一向是個好獵人,不久之後,我已大有斬獲。我喜歡留連在燈光昏黑的撞球室,在那裡,綠色的桌臺上孤懸一盞燈,彷彿往日紋身的罪人全聚在一堂;此外,我也喜歡徘徊在 大飯店裡引人注目的俱樂部。終於,我找到好獵物了,他們乃毒販、妓院皮條客,再加上摩托車黑道幫派。
有了這些惡徒,善良之人的血當然絕不再喝。
時間到了,我得上門拜訪我的鄰居,自稱“魔鬼出現之夜”的樂團啦!
一個潮溼的星期六夜晚,六點半,我按了閣樓上音樂工作室的門鈴。年輕漂亮的歌手,穿著彩虹色絲襯衫,繃緊的棉布褲,正躺在那裡,一面抽菸,一面抱怨因困在南方演唱,難以出頭的黴運。
他們擁有乾淨蓬鬆的長髮,貓般的躍動,他們戴著埃及式的珠寶首飾,即使只是練唱,臉上和眼睛也不忘塗塗抹抹。這一切,看上去像極了聖經上的天使。
僅僅看著他們艾力士,拉瑞和豐潤的小乖“硬餅乾”,我已被興奮和喜愛淹沒了。
彷彿世界猛然停止運轉,在奇妙的那一刻,我老實告訴他們我是什麼。在他們活躍閃亮的銀河裡,成千的其他歌者,戲劇性的戴著了牙和黑尖小帽;對他們來說,“吸血鬼”這個字眼,算得了什麼?
然而,把禁忌的真實,跟常人大聲說出來畢竟不可思議。兩百年以來,對任何一個非我族類的人,我未曾坦承真相,就是受害人在被吸光血閉目死去之前,我也從未暴露身分。
此刻我卻對著這些俊朗的年輕生物,清楚明白地說出秘密。
他們注視著我,雙眼濡溼,小小灰泥木板做成的二十世紀閣樓,爆出了開心的笑聲。
我極有耐心。急什麼?不是嗎?我知道自己是鬼魅,可以模仿絕大多數人類的聲音與舉止。可是,他們怎麼會了解呢?我走向電子琴,開始邊彈邊唱。
我先學唱搖滾樂歌曲,然後古老旋律和抒情歌一一在腦海浮現。像法國腳骰四。早已深深鐫刻在我的心底泓躑機鰻遺忘拋卻,此刻,恍若面對著幾世紀前巴黎小劇場的群眾!我把傳統的旋律吹奏成狂野的節拍、,奔放的熱情在心裹鼓脹著,內心的平衡平靜大受衝擊;這一切來得太快,使我驚惶不已。然而,我依然演唱著,用力槌打電子琴的光滑白鍵;靈魂深處某個角落敞開了。對圍在身邊這些溫柔的人類生物,會不會觸及到我的心靈秘密,我已毫不在意!
他們有充分理由興高采烈。他們原就喜歡古怪雜亂無章的音樂,如今不僅找到先前欠缺的衝勁,更看到光明美好的未來。三人尖叫著,開啟了錄音機,我們開始一起演奏一起高歌口回他們說這叫做即興表演。一時之間,工作室散發著他們鮮血的香味,和我們震耳欲聾的歌聲。
緊跟而來的則是我從沒夢想過的大驚駭。一件絕對出乎我意料的怪誕事情發生了,怪誕得正像我跟這些生物所揭發的小秘密一樣。事實上,它是如此的天翻地覆,差一點把我趕出他們的世界,讓我又嚇得縮回地底下去。
這並不表示我又要再回去蟄伏長眠。
只不過,我很可能就此不參加“魔鬼出現之夜”樂團,孤魂野鬼地流浪幾年;好從浪蕩中,重拾我幾乎潰散的聰明與機智。
當我提到自己的名字是黎斯特時,艾力士 這個光溜細緻的年輕鼓手,和他金髮高個子的哥哥拉瑞,他們竟然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