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的回應。
安婕妤的眼皮已經合上了,卻仍有一絲氣息。她似乎聽到了朱宣知的呼喚,眼皮動了動,顯然想努力睜開眼睛,想再看自己的兒子一眼,最後一眼。
“孃親,孩兒在,孩兒沒事了。孃親,您睜開眼睛,您睜開眼睛……”朱宣知哽咽喚道,不敢叫得大聲,怕嚇著安婕妤。
他靠扶著安婕妤,也不敢用力晃動她,但安婕妤嘴角的黑血,還在不斷地湧出來,不管朱宣知怎麼擦,都擦不完。
安婕妤眼皮動了動,裂開了一條細縫,細縫漸漸變得越大,直到眼睛半開。在瀕死之際,她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睜開了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孩兒。
但是,她的眼睛已經模糊了,只見到一個圓乎乎的臉蛋,看不清其上的眉眼,當然也看不清淚水模糊的樣子。
但她知道。知道她的孩兒是如何傷心不捨,她的心中,又何嘗不是如此?她的孩兒,才過序齒之齡的孩兒,她將他平安撫養至十一歲,以後卻不能再陪著他了。
她不能再陪著他了,不能見到他出宮開府,不能見到他及冠表字,也不能見到他娶妻生子,她……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安婕妤半開的眼睛湧出了眼淚。此刻聽到兒子的叫喚聲。她多麼眷戀不捨。她多想陪著他,多想看著他平安長大,多不忍……知兒還這麼小,就要承受喪母之痛。
她想伸出手再撫摸自己的孩兒一下。但手只能動了動。已經抬不起來了。
朱宣知彷彿知道她想做什麼。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邊喚道:“孃親,孃親你不要走。再看看孩兒,再陪陪孩兒……”
朱宣知重複著這些內容,別的就再也沒有想到了。他滾燙的淚水滴在了母子兩交握的手上,帶來了不止的灼痛和悲傷。
安婕妤嘴唇開闔著,似乎在想說什麼,卻輕微得聽不見。朱宣知將自己的耳朵湊近她嘴邊,想聽清楚安婕妤在說什麼。
“師……師……”安婕妤的話已經說不完整了,只說出了這兩個字。
師,師父,老師,在彌留之際,她想告訴朱宣知,他還有一個老師;想安慰他,他不會孤零零的;想叮囑他,他還有老師可以信任依靠……
但她心中想說,已經說不出來了,只有這一個字,只能說這一個字。
母子連心,朱宣知卻是聽明白了,哭著回道:“孃親,孩兒知道了,知道了。”
他拼命地點頭,想讓安婕妤放心,但安婕妤已經看不到了。她半開的眼皮漸漸垂下,然後成了一條細縫,最後完全合上,只是眼角仍有眼淚滴下來。
在她兒子的身邊,安婕妤閉上了眼,帶著無盡的不捨和哀傷,離開了這個世上。
她十五歲進入宮中,雖家族猶存,卻等於沒有。她唯一所有的,唯一牽掛的,就是兒子朱宣知,現在,她要永遠離開自己兒子了。
上蒼啊,如果你有知,讓我再留一會,我的靈魂流戀不去,只為了我唯一的兒子……
朱宣知還維持著傾聽的動作,手仍握著安婕妤的,心猛地一痛,不可抑止地大叫了一聲:“孃親!”
他聲音中的悲傷,在整個紫宸殿內蔓延。伺候在殿中的內侍,有人不忍地別開了眼,不想見到這生離死別的一幕。內侍都是棄家亡後的人,念及生養自己的母親,多少心有哀慼。
哀慼的人,自然不包括淑妃和朱宣明。他們冷眼看著安婕妤沒了氣息,心中不覺鬆了一口氣。安婕妤受協、被迫來到紫宸殿、又見過傳訊的宮女,她怎麼能不死?
不管她最後是不是將沈度說出來,她都只能一死。早在興寧宮的時候,那個面生的宮女早就在那個絡子上種了毒,這種毒遇到紫宸殿的龍涎香,就會被引發出來,安婕妤必死無疑。
朱宣明算得很仔細。這個絡子是安婕妤親手為朱宣知編織的,朱宣知不見了,念子心切的安婕妤,一定會將絡子帶來紫宸殿。畏罪自殺的舉動,足以證明安婕妤就是對太子妃下毒手的人!
已經死了的人,是絕對不會開口說話的。如此一來,安婕妤的罪名就坐實了,同時,她不會有機會將受迫的事說出去。一環接一環,朱宣明都算到了。
但是,他沒有算到,朱宣知此時會出現在紫宸殿這裡!這個時候,老九不是應該在掖庭局的嗎?那些守著的內侍,都到哪裡去了?
他擔心的是,自己的計劃會暴露,老九逃脫會影響到東宮!他死死盯著朱宣知,心中既擔心又惱恨,以致神色看起來相當複雜。如此,旁人大概以為他在想著太子妃落胎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