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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宋挺步履匆忙地推開病房門,單人病房裡迴盪著悠揚的小提琴曲,龐元瑞在樂曲聲中安靜地睡著。

原春曉豎起食指示意他不要說話,隨後輕輕關上病房門,和他一起到外間說話。

“大夫說是感冒引發的肺炎,比較嚴重,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宋挺點點頭,再點點頭,深呼吸後緩緩說道:“我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早。

晚上宋挺留下來守夜陪護,為龐元瑞洗腳的時候忽然發現他的大腳趾有力地動了動,腳趾頭像小時候舅舅逗他玩時那樣習慣性地畫了一個圈。

宋挺倏地抬頭,猛然撞進龐元瑞含笑的眼神裡。

“過來,摸摸。”龐元瑞說道。

因為長久沒有說過話的緣故,他的嗓音嘶啞乾澀,像找不到正確頻道的收音機。

宋挺心中似有所覺,呆呆站起身坐到病床旁的椅子裡,雙手牢牢握住龐元瑞溫熱的手掌,片刻後將臉貼了上去。

龐元瑞用拇指輕刮他溼潤的眼角,費力說道:“我,想,你舅媽,景清。”

宋挺偏了偏頭,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輕聲說道:“我也想她們。”

二十年時間過去,宋挺已經年近三十,他記憶中的舅舅一家人卻仍如小時候那樣年輕又鮮活。性格跳脫的舅舅,溫柔善良的舅媽,還有聰明可愛的表妹。

即使白日裡像豬狗一樣被人拖出去打罵遊街,晚上回到牛棚裡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野菜時卻也如同吃山珍海味一般有滋有味。

舅媽手藝好又愛鼓搗,所以家裡夏秋兩季從不缺吃食。春天略差一些,但嫩綠的榆錢拌上一把黑麵一點點鹽,出鍋也能把人香個跟頭。冬天最苦,卻是舅舅的主戰場。杏樹枝條上的楊拉罐一捋就是一大把,舅舅將楊拉罐藏在懷裡,趁天黑拿回家。一家四口躲在月亮地裡用石頭挨個將楊拉罐的外殼砸開,摳出裡面肥胖的蟲子和鹽一起炒。明明炒的時候聞不到什麼肉味,吃到嘴裡卻讓人恨不得將舌頭都吞下肚去。

那些和表妹一起漫山遍野找老瓜瓢填肚子,採馬糞包做止血藥,割麻黃草賣錢的日子,逐漸組成了宋挺心中最原始的家的概念。

家是什麼呢?首先你得找一個能跟你吃到一起去的人,然後再生一個小饞蟲。這是舅舅的原話,宋挺一直記在心裡。

“春曉懷孕,你有家了。”龐元瑞微微抬手撫摸宋挺粗硬的髮絲,“我高興,放心。”

宋挺泣不成聲,將龐元瑞的手抵在懷裡,說道:“舅,你不想看看孩子長什麼樣嗎?”

龐元瑞卻沒有回答他,微微偏過頭去看向門口的方向,唇角露出一抹笑容,就像看見了久未謀面的親人。

葬禮時原春曉一身黑衣黑褲,從執事手裡接過孝帽要戴在頭頂,宋挺及時上前阻止,順便將她腰間的孝帶也解了下來,“你懷著孕,本來就不該來靈堂,這些也別戴了。”

“沒關係,無論如何我也該送龐叔叔最後一程。”原春曉固執地抓著孝帶不放。

宋挺低頭輕嘆,“你看看孩子他爸,再看看你爺爺,為了大家好,送爺爺回去吧。”

原春曉聽話地鬆開了手。

爺孫倆走後來弔唁的人越來越少,一身中山裝的年輕男人去而復返,四處看了看便蹲在往火盆裡燒紙錢的宋挺身旁。

“謝謝。”他低聲說,目光放在宋挺左手無名指的婚戒上。

宋挺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燒他的紙錢,“不用謝,跟你沒關係。”

那人沉默一會兒,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原爺爺,他主持了你父母和舅舅的平反工作,你知恩圖報。”

宋挺冷哼一聲,輕蔑地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為了春曉。”

“春曉是我的女人,你要是個爺們兒就別對她有歪心思。”他後槽牙緊咬,脖子上青筋畢露,“何況她肚子裡現在還有了我的孩子。”

宋挺的左手翻覆兩下,扯起一邊嘴角說道:“哪個爺們會親眼看著自己的女人和別人結婚?肚子裡還揣著自己的種。”

男人左手攥住宋挺的衣領,右手沙包一樣大的拳頭迅速抬了起來,“你信不信我弄死你也就是三拳的事兒?”

“信,當然信。”宋挺無所謂地聳聳肩,“那你信不信,我死了原爺爺會迅速把春曉再嫁給別人?”

“你覺得她第二任丈夫心甘情願幫你養老婆孩子的機率有多大?”

那人用力將宋挺摜倒在地,喘著粗氣憤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