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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逢源勸道:“有一得必有一失。要興利除害,總要付出些代價。您千萬不要婆婆媽媽,行所謂婦人之仁!”

化剛也勸道:“現在收工,先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是不是再等等?天要是老這麼陰雨不晴,再收工也不遲。”

老天爺到底不作美,一連半個月老是水淋淋的,沒現過一絲陽光。安石只好痛下決心,草草收兵了。

大宋遺事 第三十六回(1)

逝摯友情傷江南天

察刑獄輕灑杏花雨

修河的事功敗垂成,安石一連好幾天都寢食難安。想想前後,從計劃、準備到實施,幾乎無懈可擊;化剛與逢源也都盡心盡力;就是自己,雖不是總在第一線待著,卻也一直關注著這件事,十成精力至少也有七八成投了進去。可怎麼還是失敗了呢?

天公不作美?天氣確實不盡如人意,但什麼大工程會天天豔陽高照呢?鄞縣修河,也有陰雨連綿的日子,還不是照樣全功而返嗎?

關鍵還是人不得力!從一開始,就只有老弱病殘應付差事;中間要換人,也是光說不做。這不是民工的錯。派什麼人,不派什麼人,都是長官說了算的。那麼,是那些縣官在陽奉陰違?縣官都是自己的下屬,敢這麼行事,該是有所依仗?他們依仗誰呢?朝廷與轉運使的態度始終不積極,或者可以說竟是曖昧。等了半年的批覆,不過是“相機行事”、“相度而為”幾個字,再遲鈍的人也能從中嗅出朝廷的態度!

“真正‘相機行事’、‘相度而為’的是他們!”安石想到這裡,不禁有幾分辛酸地笑了。

他又想起當年餘姚縣令謝景初的牢騷:“在咱們大宋朝當官,什麼都可以做,就是不要去攬大水利工程。兩頭受氣!”景初說話時的那種怨入骨髓的滑稽神態,又圖畫一般閃現在眼前。

當年,對他的話自己頗不以為然。現在看來,似乎倒是景初對官場與民情的瞭解,遠比自己深入。至少,自己對困難的估計是很不夠的。先治水,後治官,就很不現實,甚至簡直就是一種幼稚。任何事,都先要人來做。經官的事,則先要當官的身體力行。官若不正,要想治事,只能是緣木求魚。所以,真正的次序應該是:先治官,後治水。只有先有了一批勤政愛民的能幹官吏,然後才真正能治山治水,無所掛礙。三代所以臻於極治,就是因為人足以任官,官足以行法,法足以治事。三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而關鍵,則是人足以任官。人而不人,如何當官?沒有好官,所謂行法治事就全都是一句空話了。

要治官,談何容易?安石不能不搖頭嘆息了。

嘆息還不至於絕望,他還寄希望於將來,寄希望於時間的疏理與陶冶。可化剛,就沒有他那份涵養與耐心了。

工程一收束,他就提出要回家:“工程結束了,學生在這裡已毫無用處,請大人準我就此告別吧!”

安石知道化剛心裡不痛快,只好打起精神安慰他:“化剛先生,您這話只說對了一半。只能說,今年冬天的工程暫時結束了。真正的工程,可以說還沒有開始呢!這樣一種結果,我心裡也和您一樣不舒服。不過別灰心,咱們還照咱們努力,利國利民的事情總不會就這樣了了!”

化剛直言不諱:“大人,不是學生說喪氣話,這次學生真是心灰意冷了!”

安石勸他:“化剛先生,做大事哪能一蹴而就呢?且捺著性子將咱們該做的做好。不是說有志者事竟成嗎?只要假以時日,我們一定會成功的。您離家也有一段日子了,一直在這裡操勞,身心都怕有些疲憊?我贊成您先回去看看,放鬆放鬆,過一段時間回來,咱們再從長計議。您看如何?”

安石的話非常懇切,叫化剛無法拒絕,只好答應了。

逢源的情況更不如化剛,悲觀失望倒在其次。他的身體原不如化剛,這將近一年的操勞,竟將他完全拖垮了!先還勉強撐著,到運河草草收兵,憂憤交加,終於一病不起了。安石為化剛餞行,逢源已不能奉陪,只有安石與化剛兩人相對如夢,那酒越發喝得冷清淒涼了。

化剛到家,才發現安石每月都給他支了薪俸,一到初一就著人送到了家裡,自己竟矇在鼓裡,心裡自然非常感激。

化剛走後,逢源的病益發見重了。逢源的家早已遷至武進,淑梅與王老爹得到信,親自過來將他接回了家。不過七天,淑梅又派人送信來,說逢源怕不行了。等安石與淑賢、化剛趕到武進,逢源已經彌留等死了。

淑梅湊到他耳邊輕輕喊道:“逢源、逢源,三表哥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