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一個重量級人物臨難受命,重舉帥旗,誓師出征。他們將眼光投向韓琦。韓琦不是被他們當中的一些人攆走的嗎?那也不錯。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時勢變易,韓琦又成了無可替代的寶貝了。他是兩朝顧命大臣,三朝###,威重朝野;他強梁勇猛,敢做敢當,是勇士,更是帥才。唯有他能一言九鼎,號召四方,挽狂瀾於既倒,救萬民於水火。因為有這一變,自然前嫌盡釋,大家都向他進言求救了。能去人的去人,不能去人的去信,北京大名府好不興旺,幾乎真成為名副其實的陪都了!
別人捐嫌勸進,韓琦也能捐棄前嫌,慨當以慷,披掛出征嗎?
這兩年,無論官職、思想、心情,韓琦早轉過好幾個圈了。
當年,他出朝不是去的永興軍嗎?不過年把,他就要求由永興軍去了相州。他原是相州安陽縣人,要回相州,既有葉落歸根的思念,恐怕多少也有些衣錦還鄉的虛榮。相州也是重兵之地,與他的身份不無般配之處,朝廷也就同意了。到河北地震,黃河決口,河北的事情成了無頭蒼蠅,既煩又難纏,朝廷不得不又借重他,調他去判北京大名府,兼河北四路安撫使,一切均可便宜從事。他在那兒位高權重,說一不二,賑災修河一應事情,倒也搞得有聲有色。就是這一調,又調出了他的自信與習慣,調出了他的威勢與憧憬,而早先存積的怨恨,卻被大大淡化了。大名府大堂的橫匾,他已經不止一次誤認作政事堂了。舉手抬足的聲勢,說話交談的腔口,怎麼看怎麼像在中書。別人不好點破,倒是他自己有時幡然醒悟,說一聲“錯了,這不是政事堂”,悄悄結了。舉止言談好改,可這思維慣性,這以首輔自居的自我中心情結,卻不是冥冥一句夢囈,悄悄一個手勢,就能立馬消解的。這種情結,照大里明裡說,是不忘朝廷,忠心國事;要照小裡暗裡說,潛意識裡或者就有個暗戀權力的“力必多”在了。沒人慫恿還要自己跳出來表演一番,何況還有許多人哄著、吹著、捧著,好像他不出來說句話,那天真的就要塌下去,連女媧都沒法兒再補了,他能不說話嗎?前嫌不前嫌的話,早被大局為重等熱帽子,化得無影無蹤了。
韓琦不是早就做了維持會長嗎?一個維持會長,除了維持既定秩序,害怕一切漏子,還能說出什麼來呢?在他眼中,什麼是漏子?自然是一切不曾有過的東西。他首先盯上的就是青苗錢。這青苗錢,不啻是農業貸款突然被提前數百年發放了,特有見識的人往往都要看走了眼,何況還是一個維持會長!韓琦原是諫官出身,本來就知道寫文章;如今上了年紀,更知道進退冷熱了。他的摺子,寫得不溫不火,但要說的話卻一字不落,透著狠勁。題目也就叫做《乞罷青苗及諸路提舉官奏》。
轉運司及常平、廣惠倉司為落實青苗法,曾下過一道公文,將青苗法的有關條款,進一步細化了。要求貸款戶十家為一保,三等以上戶做甲頭。錢數,則按原來的五等戶分類支取:一等戶可借十五千,二等十千,三等六千,四等三千,第五等及客戶不得超過一千五。有餘,可以增貸給三等以上戶。再有餘,則可以貸給坊郭戶。坊郭戶貸款,可以五家一保,其餘與農家借貸相同。還貸時,如果糧貴而錢貶了值,願意還錢的,可以根據市價酌情減收,最高利息不得超過原本十分之三。韓琦的摺子,就以這道公文作為由頭,一路朝下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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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遺事 第八十三回(2)
他說,按朝廷原先的旨意,本是想解窮救困,唯務憂民,不讓兼併之家乘他們飢不擇食時盤剝他們,朝廷自己並不想從中漁利,用心讓人感動。可現在下達的公文,貸出一千文錢要收回一千三百文,十成硬是多出三成,這不是讓官家代替私人放債生息嗎,哪裡還能見到一點抑制兼併、授惠於民的立法初衷?還想叫老百姓信你,怎麼可能?十家一保,富家充甲頭,原是怕沒人還貸,好有人承擔責任,算賬還錢。可這麼一來,富裕的上戶肯定不願借錢,說不抑配,根本辦不到;窮困戶呢,雖然想貸,將來沒錢還,難免要官府催交,或要富戶代賠,要想不擾民,根本辦不到!陛下勵精圖治,只要提倡節儉,躬行不怠,自然財用充足,不愁匱乏,何必讓那些興利小臣四處奔走,弄得人心惶惶,不成體統?說到最後,自然是主題:要朝廷撤回提舉官,徹底罷了青苗法,仍然恢復常平舊法。
這些話,其實並沒有多少新意,反對青苗法的人差不多都說過了。可它們由兩朝顧命、三朝###、做了十幾年丞相乃至宰相的韓某人說出來,那分量可就不一樣了。還有一層:韓琦並沒有直接針對皇上的詔書,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