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爹了!仲淹雖不全信,但對方既有這個表示,不論怎樣,總要抓住機會試試。萬一不成,再去掃蕩也不遲。西夏沒有表章,前景也難以逆料,不好直奏朝廷,他就給元昊回了一封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喻之以利,威之以勢,勸他識時知理,及早回頭,不要甘為番臣,背叛朝廷,甚至連投降為臣的漢人利益,都通盤考慮到了。信寫好,就叫監押韓周與高延德一起,送給元昊了。仲淹所以一再上書朝廷,請留鄜延一路以示招納,待一年無效再行征討,也就與幕下的這件事息息相關。
接到信,張元問元昊:“皇上怎麼看這封信?”
元昊不屑一顧:“廢話一堆。”
張元一笑:“皇上聖明。不過,它也是一根繩套兒呢!我們只要稍稍一提勁,沒準就能將范仲淹勒死。”
這問題太複雜,元昊根本想不到,也就沒往心裡去,一笑,擱下了。
到好水川任福兵敗,張元稟告元昊:“皇上,咱們現在該收繩套兒了。再給范仲淹發一封措辭強硬的信,勾上上次事情,范仲淹命大不死,也要脫層皮!”
元昊問:“有這麼厲害?朕可始終不大明白。”
txt小說上傳分享
大宋遺事 第七回(4)
張元給他解釋:“人臣無外交。范仲淹揹著朝廷與我們私相授受,是滅門的大罪呵!”
元昊這才明白了張元的酷烈歹毒,高興得不知道怎麼好,極口誇讚道:“太好了,太好了!丞相真是深不可測!除了范仲淹,西北就可以暢通無阻了!”
這種話不能細想,一細想,說的聽的,都會倒抽一口冷氣。
張元給范仲淹一連寫了二十六張紙,除了勾起上次的事,絕口不提和談,語氣措辭都狂妄無理之極。而且,抬頭也變成“範大人並朝廷各大人”了。
范仲淹收下信,幾乎一夜沒能閤眼。信既給朝廷,不能不向上通報,可它這樣狂妄無理,又怎麼能原樣兒上交?還有,怎麼回覆西夏?至於人臣外交的兇險,他一時還顧不過來。
到後半夜,他終於想出一個折中辦法:抄下一個副本,燒掉所有不堪入目的部分,只留下六頁,刪改後上報朝廷;回西夏一份措辭嚴厲的信,另寫一個奏摺如實說明原委,連覆信副本一起送達。一切折騰完畢,天已經大亮了。
他請來下書的西夏使者,當面燒燬了西夏那份原信,叱責道:“西夏目無王法,敢拿這樣的信來侮慢朝廷!本大人為大局著想,不轉奏朝廷了。請你轉告夏王,好好洗心革面,歸順朝廷,下不為例。否則,朝廷絕不輕饒!你是使者,本大人也不拿你問罪,你回去吧!”
張元一聽仲淹燒了信,不由得哈哈大笑:“范仲淹,范仲淹,你也忒大膽了!我且看你怎麼收場?”
送信的韓周,首先遭了殃。
呂夷簡問他:“為什麼沒有朝廷命令,就擅自出界,交通外國?”
韓周誠惶誠恐,辯解道:“卑職奉了差遣,身不由己。範大人身為經略安撫,有生殺大權,卑職不敢違命!”
還算有理,貶到通州收稅去了。
中書、樞密的人,沒有一個不說范仲淹膽大妄為。
呂夷簡在中書談起這件事,更是氣得七竅生煙:“簡直豈有此理!哪裡見過這種守邊將帥!沒有朝廷旨意,竟敢與叛臣通書往來!通書不算,還要將來往書信擅自燒了!誰知道這裡面有什麼事!”
參知政事宋庠本來已經惱火,聽了丞相的話,更是義憤填膺:“這樣目無朝廷,大逆不道,該斬首問罪!”
第二天,皇上召見垂詢,宋庠依然梗著脖子奏道:“范仲淹身為邊防大臣,目無朝廷,擅自交通叛臣,書信往來,又焚書滅跡,實屬大逆不道!不處以極刑,如何嚴肅法紀,匡正朝綱?”
仁宗問夷簡:“丞相以為怎樣?”
夷簡緩緩奏道:“以老臣看來,范仲淹處置確有不當,但本意當是為朝廷著想,不過要招納叛臣而已,別無他意。目下邊事未寧,正是用人之際,不宜深究。降職留用,以示警戒,就可以了。”
宋庠一聽,驚得差點兒掉了下巴,瞅著丞相道:“丞相,昨天在中書,你可不是這個意思?”
夷簡笑道:“是嗎?我只是指責仲淹處事不當,並沒有說到如何處置呵?”
宋庠沒的反駁,只能紅著臉戳在那兒。
仁宗又一次看到了夷簡的寬厚大度,也又一次看到了宋庠的衝動孟浪,而作為朝廷重臣,參政知事只該持重謹慎。第二天,宋庠就被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