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觴。這寺院並不很大,香火卻旺,大概南來北往的路人都願來這裡燒幾柱高香,圖個心安吧。
離朱沿著石階向上,此時正值春意纏綿,寺內古樹參天、佛塔林立,都掩映在一片奼紫嫣紅之中。她摸摸懷中玉簪的硬度,想起荼靡,也不由得心情大好,唇角勾起淺淺的笑容。
大雄寶殿前煙霧繚繞,離朱求了支籤。細細長長的竹籤上用硃砂描著蠅頭小字,卻是句偈語:本有今無,本無今有。三世有法,無有是處。
和一般的籤文不太一樣啊……離朱磕了個頭,隨後起身去找僧人解籤。她沒有看到,在她額頭觸地的瞬間,原本懨懨的燭火驀然一亮,暗藍色火苗在空氣中悄無聲息爆裂,宛如一朵綻放的青蓮。
解籤的花廳在寺院第二進院落的東北角,紅磚碧瓦,牆上漆著一個暗金的“禪”字。門扉半掩著,從裡面傳出沸沸揚揚的人聲,而等候解籤的隊伍卻已經排到了外面。
想當年春節的時候,熬夜買火車票的隊伍也不過如此吧?離朱有點頭疼,握了握手中的竹籤,轉身欲走。
“姑娘可是要解籤?”
一個低婉如天籟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離朱下意識回身,竟略有些失神。眼前的人青紗遮面,狹長如柳的黛眉下,露出一雙海藍色眼眸,身上的藍色長衫在陽光下閃爍著熠熠光澤,輕薄軟豔,彷彿海水的波紋。只那一雙眉眼,便已如罌粟一般能令人著迷沉醉。
“呃……”離朱定了定神兒,藍眼睛的……莫非是外國人?中文說的還真好啊!她敲敲腦袋,微微一笑。“本來是要解籤的,不過人太多,算了。”
“不如我替姑娘解了可好?”那人說的雖是問句,細白的手指卻已輕輕夾起離朱手中的竹籤,默默看了幾遍,隨即又將籤文還了回去,平淡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所謂未生得生,已生即滅。姑娘乃若即若離、若有若無之人。”
未生得生,已生即滅。
是說優缽羅在忘川中沉睡不醒,甦醒來後潛修萬年得成正果,卻又因痴念曼朱沙而自毀元神……
離朱心神一亂,緊接著卻又安定下來,既然若即若離若有若無,那就權當沒看見好了。她抬頭看看斜陽,想著荼靡一定早已沐浴完畢,正哀怨地斜倚在欄杆上等她,嘴角便不自覺露出心馳神往的笑容,向那人拱了拱手。“多謝公子解惑,在下告辭了。”
“且慢!”那人叫住離朱,歪了歪頭,天藍色的眼眸裡似乎閃過一絲笑意。“難道姑娘就這麼走了?”
“啊!瞧我這記性!”離朱一拍腦門,抹出塊碎銀子遞了過去。
那男子一怔,微微搖頭。“小生為姑娘解籤並非為了銀子,而是想請姑娘幫個小忙。”
小忙?離朱暗自皺了皺眉,有些猶豫。她雖然容易腦熱,但也沒忘記她們現在的處境正可謂泥菩薩過江。而且面前的男子無論談吐、氣度或是眼睛裡散發出的華光,怎麼看都不會是個普通人。他指的小忙,對她來說大概就是阿湯哥那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男子似乎也看出她的遲疑,語氣略有些焦慮。“姑娘,我本隨家兄前來禮佛,但家中妻主突有急事,讓我明日速速趕去宿州。家兄身子不好,所以……想拜託姑娘將他平安送回都城。”
“哎?”離朱眉梢一挑。“請問這位公子如何知道在下要去都城?”
那男子頓了頓,指著她手中的竹籤。“一般來說,只有要去都城而前途未卜之人才會來岫雲寺求籤。如果姑娘是剛剛離開都城而路過雁翅鎮,那就說明一切早有定論,又何必再卜呢?”
“呃……有道理。”離朱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對啊!你我二人素昧平生,公子又怎知在下不是惡人,不會把令兄偷偷賣了?”
大概是她臉上的困惑太過白痴,男子竟低低笑出了聲。他的笑聲清淺而柔和,彷彿潮水輕輕滿過沙岸,留下一串細碎的泡沫在陽光下瑟簌。“不瞞姑娘,我隨妻主在各地經商,自問還有些識人辯物的本事。姑娘眉眼淨澈、毫無瑕穢,方才又因解籤人多而不願去湊那熱鬧,自然是個凡事無爭的,又怎會有惡人的花花腸子?”
離朱嘆了口氣。“多謝公子誇讚,但在下身為女子,照顧令兄……實在不方便。”
那男子怔了怔,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不過是舉手之勞,姑娘又何必推脫呢?若非家兄身體不好,我也不必如此大費周折地強人所難。姑娘衣衫上有很濃的草藥香,想必是出自杏林之家。為醫者,難道不該懸壺濟世嗎?”
“我……”離朱很想說她不是醫,她家相公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