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正在說話,門外一個小校走了進來,他雙手捧著一封書簡稟道:“王爺,這是軍機處轉過來的,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要立刻稟報王爺。”
允祥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張廷玉寫來的。那上邊說,十位鐵帽子王爺中,已有四位準備進京,不知是何人所為,問允祥知不知道。允祥眉頭一跳,把信隨即丟在火盆裡燒了。他略一思索,便要過筆來寫道:“聞訊莫名驚詫。祥何人也,敢不請旨而宣召私人來京?此必廉親王所為,盼速密奏皇上。”寫完,對那個送信的人說:“你立刻飛馬回京去見張相。如果到京時已過四更,就在暢春園門前交給張相,或者讓張五哥代呈,千萬不能再讓第三人看到。”
那軍士答應一聲飛馬走了,允祥見李衛他們都要離去,就叫住了說:“別走,我還有事要說。範時繹,你是我帶出來的兵,你向我說句實話,馬陵峪大營裡究竟有多少能用的兵?”
“回十三爺,花名冊上稍多一些,但能應召的實有三萬一千人。”
“哦,你吃了多少空額?”
範時繹吃驚地看著十三爺,允祥笑著說:“你別隻管看我,我知道帶兵的沒有不吃空額的,吃得最多的就是年羹堯。不管你吃了多少,今天我絕不怪罪你,你還是給我說實話好。”
範時繹的臉紅了,他吞吞吐吐地說:“主子爺,您是帶過兵的,奴才不敢瞞您。我的駐地上來來往往全都是朝廷大員,我實在是應接不過來呀。所以,我吃了三五百名空額”
“好,我已說過了,此事決不追究。馬陵峪這個地方十分重要,它不但是祖宗靈寢所在,又是策應北京、熱河和奉天這三處的根本要地。國家一旦有事,就要動用你那裡的兵力。你可知道我這話的分量嗎?”
“是,奴才領訓。回去立刻就把空額補齊了。”
“哎,這就對了。你那裡應酬多,我知道,以後我每月特支給你三千兩銀子。不過,你可不能見誰都巴結。你要學你的哥子範時捷,他是除了皇上,誰的賬都不買的。”
李衛接上話頭說:“十三爺,我這次來,也正想向您說說這件事的。皇上要重新整理政治,頭一樣看重的就是個廉字。其實,這事是說著容易做著難哪!就說範時繹的哥子範時捷吧,他一年的俸祿才有一百六十兩,就是想廉能廉得起來嗎?剛才打退甘鳳池的那個黑嬤嬤,她家的公子愛上了縣裡的清官叫陸隴其。陸是聖祖爺手下最清的官,死後聖祖封他溢號‘清獻’。一個縣令,能有這種榮耀還能沒吃的嗎?可是,他死後,家裡分文皆無,要靠女孩子拋頭露面地去採桑度日!十三爺,您是瞧著奴才長大的,奴才不敢瞞您。我向皇上報的‘江南無虧空’是假的。我是從嫖客身上徵收重稅,挖的是婊子們的賣肉錢啊!河南沒虧空才是真的,可是,我不能學田文鏡。他如今是官越當得大,就越要從百姓和官員們身上榨油。從山東,安徽到江南,只要是討飯的,十個裡有九個是河南人!十三爺,這樣治‘貪’,能治得了嗎?”
允祥眼中炯炯閃光地說:“你說得很是,可你不能把這江南總督的位子包一輩子吧。假如有一天皇上下令,讓你去河南當總督,那裡卻只有一條年年發水的黃河。沒了婊子,你小叫化又從哪裡弄錢呢?”
“十三爺,您這話可真敲到點子上了!我的辦法就是火耗歸公,由省城按差使的肥瘦分發。今年一開春,我請出王命旗來,斬了射陽縣令,原因是他貪汙。奶奶的,拿著我的養廉銀子還貪汙,不殺他殺誰?所以,我江南沒有清官,可也沒有貪官。我曾把這法子給皇上遞過奏摺,可是,因為年羹堯反對,沒有成事。如今年羹堯倒了,十三爺,您替奴才說句話吧,您說話,皇上還是能聽得進去的。”
允祥笑了:“好,我替你說話。上次你的摺子,其實我也看了,不過卻沒能看懂。那上邊錯別字太多了,我數了數,大概足有三百多。這次你終於說明白了,我看你這辦法準能行得通。”允祥一高興,竟忘了自己的病。他突然一陣嗆咳,吐出了血痰。他悄不出聲地把它藏在手帕裡,沒有讓李衛他們看見。張廷玉給他來的急報中說有幾位鐵帽子王爺進京,震動著他的心,他已經沒有精力再說別的了。
三天之後,李衛護送著的囚車,終於平安地回到了北京。他們按照張廷玉的吩咐,將錢、蔡二人交到大理寺,其餘的人帶到原來的十四爺府,聽候甄別。單單把喬引娣一人帶到了暢春園。張五哥在門口迎上來說:“李大人,皇上這會兒正在接見大臣,談得很惱火。傳旨下來說,暫時不見你們。這樣吧,我陪你帶上喬引娣先在侍衛房裡歇著,吃點東西。該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