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他,好奇地低聲問:
“那,他說了嗎?”
“他若說了,現下就不是聞人莊的總管了。”
“那老伯,倒是很會守秘,也不枉我幫他挖墳了。”她輕笑。
“他為聞人莊賣命五十年,可以說連聞人不迫都沒有他知道的秘密多,也許,隨便說出一個秘密,足可動搖江湖。”
“可是,他死了。”
死了……是啊,閔總管死了,所有的秘密一塊下了黃泉,唯獨只留一個……一個對世上舉無輕重,對閔總管卻是重要萬分的秘密啊……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閔總管叫什麼……”會不會到死的那一刻,外人還是隻記得聞人莊副總管歐陽罪是個罪之子呢?
無意識地撫著手背那個弓形烙印,他內心又起恨意。
“我師父說,那是半個月亮。”
“什麼?”
她笑眯眯地攤開右掌。
歐陽罪見狀,駭然。
“你……”李聚笑、李聚笑,怎麼可能?她可是聞人不迫的師叔、聞人劍命的師妹,若有此印,豈不表示——
“我師父也有。”她笑:“他不小心被人所傷,我呢,是自幼就有的。他說,合起來是一個月亮,不是弓。”
“是誰為你取的名?”
“我師父啊。”
“是嗎……”李聚笑、李聚笑,聽起來就知為她取名的人所下的苦心,那麼他呢?“歐陽罪,聞人不迫的母親親自為我取的,她要我記得自己所揹負的罪。幼年,聞人不迫曾喊我‘阿罪’,但後來他一明白其中意義,從此就疏遠我,甚至閔總管死後,他也不曾擢升我為正總管。”
多麼不公平,多麼不公平啊!明明同樣的背景,為什麼會有不同的命運?歐陽罪恨恨瞪她。
她道:“你若不喜歡,就改名吧。我小時曾偷懶,想叫李二,不過後來被迫放棄。”
“……”早知跟她無法溝通,還說什麼廢話!若將她這秘密私傳出去,嘿,聞人不迫豈不丟臉?她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下去了!
這念頭在內心盤據,問出口的卻是——
“你可知,聞人莊的擂臺是為了聞人劍命?再過幾日,各方邀請的名門之女會上擂臺爭你的師兄?”見她一臉茫然,他笑得更得意:“你啊,從頭到尾都被你師兄給騙了!他想腳踏兩條船,想要左右逢源,就你這小師妹被他騙!啊,談起小師妹,我就想起那日我們三人初見面時,不正有一對師兄妹在野地上打滾?那師兄去追假令牌,那小師妹最後差人送回她老家去,那大概就是你跟你師兄的預兆吧?”
“預兆?”清冷的聲音由上方傳來。
歐陽罪與李聚笑雙雙往上一看,一個暗叫聲慘,一個笑了出來。
“你們待在這裡做什麼?”
“喔,他說想看師兄洗澡。”撇得一乾二淨。
歐陽罪目瞪口呆。
聞人劍命淡淡看他一眼,道:
“歐陽,謝謝你了。”
“屬下……”牙齒很想擠在一塊,臉部有點抽搐。“舅爺的吩咐,屬下一定得完成。既然師叔姑娘送到你面前了,屬下就先行告退。”說到最後,忍不住咬牙切齒,很怕自己出了追魂劍。
“笑兒,你進來,我有話跟你說。”隨即,窗關上。
她拍拍身上灰塵,笑著起身,看了歐陽罪一眼,指著掌心,笑道:
“是月亮,不是沒有箭的弓。以後,你會找著另外半個月亮的。”
歐陽罪聞言,臉部還是抽搐著。
房內熱騰騰的,白煙嫋嫋。為了守禮,他穿上外衣,腰間未系,微露白色的底衣。
李聚笑看他俊美微白的臉色,不由得心口一跳,頓時心猿意馬起來。她走到澡桶邊,下意識撈著洗澡水……這水曾滑過師兄的身子呢……
小臉又熱了。
“那水涼了,你別碰。”他讓她坐在桌旁,大掌包住她涼意十足的小手,道:“在外頭待這麼久,你也不怕凍著嗎?”
“唔……”總不能在屋內正大光明看他洗澡吧。這種感覺彷彿回到她十五歲般,這是不是表示,不管歲月不管如何流轉、不管彼此變成如何,只要身邊是他,某些藏在心底的東西依舊是不變的?
“李易歡去找過你了?”他問。
“他找我說話。”
“是嗎?他的年紀比你小一點,城府卻深沉得可怕。”他沉吟:“我不知他是如何跟你結怨,不過這種人少惹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