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抱有幻想平時精明的如同狐狸般的李哥必能逢凶化吉,草兒自我暗示,彷彿這樣自己才能安心,才能還了李哥這份天大的人情。“是啊,是我欠他的。說來也怪,昨天總兵大人大喜,周邊各堡把總及方圓數百里有頭臉的人物都來了,總兵大人高興,酒宴上擺的全是咱家的五糧液,大家都放開了喝,我本來酒量就不好,就應景的喝了兩碗,沒多久就覺得頭昏眼花,沒想到這老李頭這次釀的酒勁這麼大。”
長貴小心翼翼的開啟酒窖入口木門,叔叔和草兒立刻停了談話靜靜的聽著外面的動靜,只有風聲嗚咽著,過了一會,長貴躍身而出,草兒跑到木門邊靜靜的等著。過了一刻鐘左右,長貴回來了,拿了水袋遞給草兒“外面安靜的沒有聲音,街道上有死人,我不敢走遠,但沒看到一個大金人,應該走了。”草兒掏出懷裡的幹餅,這時真要感謝吳媽的體貼。大家沒有胃口但還是分了一個餅子喝了點涼水。又等了大半天,仍沒有聽到什麼動靜,草兒扶著叔叔和長貴出了酒窖,外面下著雪,雪裡夾雜著大火燒過的飛灰,瑟瑟寒風控訴著著昨晚的悽慘和冤屈,整個鎮子除了風聲,死寂沉沉,讓人有點毛骨悚然。大街兩邊,商鋪的大門破損了,有的半邊吊著,正隨著寒風發出咣噹的聲響,聚豐樓的牌匾掉落地上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踏過,面目全非,北城的城門大敞著,無人看守。讓草兒不敢直視的是,一些死屍有的趴在店鋪的門檻處,有的被拖到大街上,昨天大部分人都去賀喜了,鎮上的死人不多,草兒不敢想總兵大人府邸現在是個什麼場景。但草兒必須去,草兒要確定一件事…李哥現在的生死。
到了總兵大人府邸大門處,門已經沒了,顯然金人殺人劫掠後放了火,今天下了雪,浸溼了易燃物,再加上總兵大人府邸多以石頭為原料,現在火勢已經見小,一些地方還竄著火苗,遠遠就能聞到濃重的焦糊味。草兒剛要邁步進去被叔叔攔住了。“草兒,你不要進去了,我和長貴進去吧,我在戰場上也呆過幾年,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見,你在外面等我們的訊息。”草兒其實兩腿發抖,想著裡面可能的種種心理已經開始泛嘔,聽了叔叔的話草兒也沒有逞強,默默的點了頭。叔叔和長貴進去了,草兒的心糾結著,其實就目前看到的一切答案已經揭曉,但草兒不甘心啊,想著過去見過的一張張熟臉和那些一面之緣甚至只聽過名字的人就這樣在這裡成了冤魂,不管那些人平時是如何斤斤計較、諂媚勢利,草兒甚至曾私下詛咒過某些人,但此刻草兒覺得都不重要了,草兒希望他們活著,即便一如既往的勢利諂媚、斤斤計較,那都能證明是些有血有肉有個性的鮮活生命。草兒一個人站在寒風中,散亂的髮絲隨風亂舞,腦子裡回放著昔日北城鮮活的場景:昨晚那個自己詛咒千遍計程車兵正在城門處慵懶的站立著,瞅著哪些是好欺負沒背景的路人上去盤問幾句,老李頭正老實巴交站在太陽下核查來往車輛。聚豐樓的流金招牌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金光,馱著貨物的馬車擁擠在街道上,小攤小販熙熙攘攘擺在路的兩邊,不時有些士兵上去收取保護費。不知哪家婦人正在打罵孩子,引來路人旁邊指指點點。百草堂的醫管、蔣記米糧鋪子都是草兒經常光顧的地方。如今,現在,所有的生跡全部消失了,讓人不能適應的是這些人有的甚至昨天還和你微笑的打過招呼,或者抱怨著手頭緊迫拿不出像樣的賀禮,還有就好比李哥義正言辭的說哪怕捨去一身血肉的決絕好像就發生在剛才,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草兒麻木的站立在寒風中,目光駐足之處腦子就影射出那家的主人以前此時正在做著什麼。叔叔和長貴出來了,表情有種極度痛苦的扭曲,草兒心一沉。長貴突然跑到一邊,張大嘴嘔吐起來。叔叔滿眼淚水“唉!裡面的人全死了,多數屍體密密麻麻堆積在宴客大廳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我們每間房子都找了,也喊了,沒有人應聲。人太多了,昨天來賀喜的人資料說超過了五百,鎮上計程車兵大都集結在府邸幫忙和守衛,近三千啊,裡面簡直就是修羅場,罪孽啊!”叔叔邊說邊抹淚。
草兒呆呆的四處看看,“沒了,都沒了,北城就這樣沒了。”
人的生死有時就是這樣瞬間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混亂
三人從老李頭家後的東城門出了城,延東邊繞道向北而行。三人壓著心中鬱結,一路無話,只想立刻見到親人。叔叔寒腿有點發作,不能長時間奔波,三人走走停停,停下喝點水吃點餅,草兒將叔叔的雙腿抱到自己懷裡,用羊皮襖捂一會,再繼續趕路。
時至夜晚,天空乍現煙火,叔叔說這是敵人的訊號,漸漸草兒聽到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