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他那不服老的老東西,最愛和我鬥嘴,我也怪想他了。”
葉昭笑著連聲應好。
夏玉瑾沉默了。
模模糊糊的記憶中,他想起六年前從漠北逃亡回來的流民述說的景象,葉家滿門幾乎被滅盡,葉家鎮守的雍關城被屠,城裡屍骨堆成山峰,頭顱疊做寶塔,鮮血染紅了街道,男人失去頭顱,女人失去貞操,孩童不再哭泣,活著的人永遠在噩夢裡掙扎。
沒有經歷過屠城的人,永遠無法想象出這種地獄般的恐怖。
夏玉瑾忍不住偷偷看葉昭的臉,上面依舊是鋼鐵般的堅毅,她究竟是不再悲傷,還是已經麻木了感情?她是怎樣長大?有沒有溫柔過?有沒有淘氣過?有沒有愛過?恨過?思念過?
心裡掠過一絲酸澀,一絲不安。
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瞭解她。
可是互相厭惡的兩個人被迅速硬扯在一起……
完全不適合的夫妻。
誰又想了解誰?
“玉瑾?玉瑾?這是我大嫂和侄子。”
葉昭的幾聲呼喚將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夏玉瑾這才發現面前站著個溫柔端莊的美婦人,手裡牽著兩個孩子,一個十歲,一個八歲,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然後又看看葉昭。葉昭急忙介紹,“大的是葉思武,小的是葉念北,正是一雙皮猴兒。”
葉念北搶先撲入葉昭懷裡,叫道:“阿昭叔叔!我可想你了!”
葉思武在旁邊撇撇嘴道:“明明是阿昭姑姑!那麼大個人還撒嬌,真丟臉。”
葉念北對他做了個鬼臉,然後對夏玉瑾討好笑道:“阿昭叔叔,你的男人好漂亮!”
“你又不認真唸書了,男人應該用‘英俊’!”葉思武老氣橫秋道,“阿昭姑姑,你上次教我的劍法,我練會了,晚點給你看!”
“好!這才是葉家好男兒。”葉昭高興地應下,“別隻顧著練武,晚點也要請個先生來好好教學問。”
黃氏道:“是,我準備請王仁杰先生,聽說他學問好得很。”
“千萬不要,”夏玉瑾忍不住打斷她們的對話,“那個叫王仁杰的傢伙,學問雖好,卻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光是外室就包了三四個,始亂終棄什麼的事情也不是一兩起,有些銀錢來路也不太正當,只是他掩飾得好,尋常外人不得而知。請這種先生教小孩,也不怕教壞了他們?”
葉昭問:“你從何得知?”
夏玉瑾有些尷尬地撇撇嘴角道:“我經常在外頭鬼混……雖然正經事幹得少,但對上京的各家缺德鬼的訊息是最靈通的……葉昭你從漠北迴來不久,地盤不熟,你大嫂又是個規規矩矩的女人家,有些東西不便打聽,知道的自然沒我多。要我說,若請先生,應請馬榮春先生,他名氣沒有王仁杰大,但是學問好,教書細緻,人品端正,沒有任何劣行。葉昭你回京時,他對你替父從軍的行為極為推崇,還做過詩賦讚美,想必你下帖子去請,他必會答應上門教小侄子。”
黃氏聞言大喜,千恩萬謝。然後悄悄將葉昭拖去勸告:“阿昭,你從小性子暴,婚後要收斂點,別亂揍你男人。”
葉昭:“婚前你就說過無數次了。”
黃氏很認真地勸道:“就算他再不好,你也萬萬別揍他。”
葉昭:“我會注意的。”
“對啊,我看這孩子心底也不壞,”黃氏不放心地再次叮囑,“你力氣那麼大,他身子骨那麼弱,要是不小心一拳揍死了怎麼辦?”
葉昭看一眼夏玉瑾,認真點頭:“放心,我絕不揍他。”
夏玉瑾打了幾個噴嚏,他揉揉鼻子,繼續和葉老太爺套家常。只要他沒打算計人的壞主意,倒是哄人的一把老手,三言兩語就樂得葉老太爺合不攏嘴,一個勁地喊不知是“賢婿”還是“賢媳”,恨不得留他下來多住幾天,陪自己解悶。
回去時,夏玉瑾的心態也好了許多,葉老太爺親自將他送到門口,在大庭廣眾下,笑眯眯地對他說,“以後多回家看看啊。”然後揮著柺杖,凶神惡煞地對葉昭吼道,“不準再打你的媳婦兒!否則我不認你這個曾孫!”
夏玉瑾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雪地上。
葉昭趕緊伸手扶住,見他臉色有變黑趨勢,當機立斷,將他塞入輿轎,留下黃氏解釋,自己叫眾人回去。
路上,兩個人的氣氛更沉悶了,尤其是夏玉瑾的臉,都快和鍋底差不多了。
葉昭低聲開口道:“那個……你今天做得不錯,我侄子的事,謝了。”
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