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越來越疼,眼前男子的臉亦是僵硬萬分,眸間俱是噬骨寒氣。
賀喜掐住她的手,下巴一揚,看向她身後的牆,聲音低沉沉的,似出瓷重璺之音,“那是你的字?”
感到手腕都要被他擰斷了,英歡不由握緊了拳,使勁掙了一下。
卻是徒勞無功。
這問話,驀地坐實了她心底所想。
若是常人,何故會對那字生出如此反應?
賀喜手上一用力,將她拉近了些,頭俯下來,貼在她耳側,又問了一遍,“那字,可是你寫的?”
英歡眼角輕顫,隨即冷然一笑,“是又如何?”
他臉上神情變幻莫測,那是她的字?那果真是她的字?
前一日,謝明遠清清楚楚地告訴他,英歡一行已起程離了杵州,浩浩蕩蕩地回京城去了。
那怎麼可能是她的字?
他手猛地一鬆,袖口滑平,將手背至身後,身子側了一面。
他就這麼望著她,就著屋內昏黃的燭光,就見她臉上飛霞之色已褪,此時半面罩影,半面僵白,唇上之光亦是沒了。
再望向牆上那字帖,他不會認錯,也不可能認錯。
那箋帶了暗色花紋的紙,被他貼在嘉寧殿中御榻的承塵之上,夜夜入睡前,只消一抬眼,便能看見它。
那十九個字,在他心中耘耘生根,那每一筆每一畫,都似刀刻一般,留存在他腦中。
他平生從未被女人如此挑釁和侮辱過!
賀喜胸口沸血滾滾而過,直衝腦門,心間一根弦霎時被人挑斷,先前諸事,此時都如明鏡一般通透,擺在他面前,只等著他去讀了。
一句十年間,二字道強敵。
原來竟是她!
浮翠流丹,*蘊藉,光明正大地帶著兩個男人獨留杵州,此事想來……
也就這女人能做得出!
賀喜胸中滿腔俱是冷意,他竟會對她動心?
當真可笑!當真可嘆!
人活一世,荒唐之事何其多也,但似今日這般,又有幾人能遇得到!
那雙似藍非藍似黑非黑的眼眸,果真這般美。
他狠一捏拳,指節作響,惱自己先前一時腦熱衝動,竟將那把劍給了她!
兩人心中各自思量萬分,相對良久,卻是一字未出。
案上燭臺蠟滴凝了一層,火苗“啪”地一跳,才擾了這屋中靜謐。
英歡登時拂手甩袖,冷冷望了他兩眼,背過身子,再也不看他,口中道:“回去的路,何公子想必自己認得。”
她腦中作不得絲毫思量,便這麼僵著走出門外,順著夜裡愈起愈烈的風,依來時之路飛快地往回走去。
腳下生風,長裙一路曳地,拖得泥草俱沾,輕綢如是汙了七八分,慘不忍睹。
身後並無腳步聲響起,那人,終是沒有追上來。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卷一 歡喜三(2)
待回到主廂之前,遠遠就見狄風一臉凝重之色,正在院外徘徊。
她看見他,定了定神,心中一下便踏實了三分,喘了一小口氣,才慢慢走上前。
狄風聽見身後衣裙摩擦之音,下意識地扭頭轉身,見到是她,黑沉沉的臉一下便亮了起來,低聲喚道:“陛下。”
英歡蹙眉,眼睛盯著狄風掌中寒劍,良久才道:“遣人去後院那屋子,將裡面燭臺熄了。再讓人去那何姓男子房中瞧瞧,他回去了沒有。”
狄風一怔,雖不解其意,卻也並未多問,只是垂了頭,應道:“是。明日仍舊照常起程?”
她淡應一聲,臉上蒼白之色未消,不再多言,背過身便入了前方屋內,門板在她身後重重合上。
狄風眸子一顫,看見她那裙尾的泥草印跡,心裡忽地緊了一下,手中將劍狠攥一把,轉身大步朝客院走去。
?
英歡於屋中坐在椅上,身側案几上早有下人擺了書卷墨寶,周到萬分,可她此時卻無心去看。
下唇微腫,手腕僵酸,渾身上下全是他的氣息。
她吸一口冷氣,當初竟還以為他便是那良人了,現在想來,果真諷刺。
鄴齊後宮三千佳麗……她一陣冷笑,全是這般被他招回宮的麼?
遇見他,是天意,可這天意究竟為何?
她垂眸,閉眼半晌,手緊緊握住案角,腦中電光石火間閃過一念,胸口一緊。
若是那人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