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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大丫鬟綠萼硬著頭皮上來勸,“還有大少奶奶肚裡的小少爺呢……”
袁夫人死氣沉沉的眼神終於活泛了一點,扶著綠萼的手站了起來:“叫外頭那些人都給我安分些!誰再喧鬧,就是對聖旨不敬,立刻打出去!”
內侍宣讀的聖旨甚長,裡頭用一長串的話誇獎了袁家父子三人,這些袁夫人都沒心情去聽,甚至連皇帝親手寫的字都不感興趣,只聽見了聖旨裡最後說,給袁家兩個兒子各蔭一個五品龍騎尉。這雖然是個虛銜,卻是隻要有兒子就可承的,也就是說,袁勝青和袁勝玄名下,只要有個兒子,什麼都不做就是五品官兒!
這下,一併跪下來聽旨的袁家族人,簡直就像打了雞血一般,頓時就嗡嗡嚶嚶起來——兩房都各蔭一個龍騎尉哪!哪怕是虛銜,有了這個,將來要出頭就容易得多了。
這一下子,就算原來那些對袁家的家產並不動心的,也都有點兒想法了。皇上有這旨意,可見袁家並不會因為男丁都死光了就敗落下去,若能過繼到他家,將來必定還能入皇帝的眼——袁家頓時比之前又熱鬧了幾分。
杭州城裡因為這一道聖旨又熱鬧了三分的時候,沈家父子才剛剛空閒下來。軍營之內總算收束完畢,可以送袁家父子的棺木回杭州了。
“沈叔,你這是做什麼?”沈雲殊看著剛進營帳的沈卓在自己面前跪了下來,不由得嚇了一跳。不就是要說一下回杭州的事嗎?沈卓這是做什麼呢?
沈卓跪著不動。他也是一身的硬功夫,沈雲殊又在釣魚臺一戰中右臂中了一箭,這會兒使不上勁,居然拉不起他來:“沈叔,這是怎麼了?”
“屬下是來請罪的。”沈卓沉聲道,“釣魚臺一事,屬下有事一直瞞著將軍和少將軍。”
沈卓是沈文的心腹,聽這姓氏就知道。他跟自己那些義子們一樣,也是西北遺孤,十來歲上被沈家收養,就跟著沈文。雖說沈文並不將他們視為賣身之奴婢,但若是按世情來說,他們也都算是沈家家奴呢。
沈文沒要他們寫賣身文書,只當是自己屬下。沈卓手裡握著沈家的密探,素來在外頭都是能自行決斷的,要說有什麼事不及告知沈文父子的,沈家父子也從不在意——將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呢,戰機轉瞬即逝,若事事都要來報,黃瓜菜都要涼了。
可這次,沈卓說的是“瞞著”,且到了讓他跪地請罪的地步,這恐怕就不是尋常小事了。沈大將軍也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是什麼事?”釣魚臺這一仗,完全在他們計劃之內,打得很順利啊。
沈卓微微低頭,道:“屬下尋來的那名女探子,其實並未用上。”
有了司敬文提供的訊息,他立刻就往青樓裡去尋了一個長相身材都有晚霞有幾分相似的妓子,替她贖了身出來。這妓子還有個妹妹陷在青樓之中,沈卓答應她若辦成了此事就將她妹妹也贖出來,還替姐妹兩個在西北立個女戶。
這妓子膽子卻也不算小,自己早深恨那風月場所裡的日子,更不願妹妹將來也要那般過活,便一口答應了。誰知,竟是沒用上她。
“沒用上?”沈大將軍略有些驚訝,“這是為何?那這次的計劃——”沈卓明明是著人送信,說一切都按計劃行事了。如果這女子沒用上,那這計劃是怎麼執行的?
沈卓沉聲道:“那晚霞會倭語,凡往倭人處所送訊息,皆是她口述。”而那個青樓裡贖出來的女子,行為舉止都可以□□,這倭語卻是一時半時學不來的。
沈雲殊的臉色立刻就變了:“那究竟是誰去送的訊息?”女子,要會倭語,除非晚霞肯倒戈——她真肯倒戈就不必死了——那就只能是……
“是大少奶奶。”沈卓垂下眼睛,“屬下該死。是屬下求了大少奶奶頂替晚霞前去與倭人接頭的。”
帳篷裡一陣死寂。沈大將軍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最終還是說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怎麼是她……”
沈卓垂頭道:“是屬下逾越了。當時情況緊急,屬下只能請見大少奶奶,然後……大少奶奶答允——”
沈雲殊打斷了他的話:“她自然只能答允。”不然讓許氏說什麼,說她怕死不肯去嗎?
沈卓頭垂得更低:“是屬下無能,才讓大少奶奶以身犯險……”
沈雲殊搖了搖頭:“不是無能……”誰也沒料到晚霞居然學了倭語,實在是袁勝玄這廝心機太深,不光沈卓沒有料到,就連他也半點沒想到。
所以,在這一點上並不怪沈卓,沈雲殊在意的,是另一件事。